*飞扬
大年初一,我循例与老同事向似乎被人遗忘了的老佛爷──林苍佑拜年。我们在上午十一时半抵达其家门时,我算了一下,有五辆车停在其住家路旁。早一阵子有多少人来过拜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当我们向这位政治老人拜年时,大概不超过10人,其中一人我知道的是前槟州发展机构总经理捷星,林苍佑的二公子林建成也在场,后来林建安也到了。再下来又看到李尧庆来了。还有是林医生的亲朋戚友。
总之在我逗留的约一句钟左右,我看到的是不很熟悉的脸孔,至于平常在报章上大亮相的人物或说政要或说有头有脸的,倒不多见。这清楚地印证社会是现实的──要多热闹时有多热闹,要多冷酷时有多冷酷。人情的冷暖是最好的计温表。你得势时,人人争先恐后围在你的周围;你失势时,请你自己保重,千万不要耿耿于怀,因为这个世界的规律是「扶上不扶下」的。
我个人见证了林苍佑怎样失意在政坛,又怎样东山再起,做起槟州首席部长,然后又怎样跌入谷底,从此与政坛说拜拜。这几十年的荣辱,都让林苍佑深深地感受到世态凉炎是怎么一回事。
林苍佑一见到我,还算记忆力相当好。他向人介绍说我是拿笔的。又说笔可以把人扶起,也可以把人推下。似乎是在引用中国一句成语的含意:“笔扫千军”。一方面听起来是“表扬”写作人的“威力”;但另一方面也带有揶揄写作人有时也“滥用”一支笔在发泄个人的不满。
我对他的话无可辩驳,但我要说的是:文人固然有时可起推波助澜的作用,而真正起决定性的是政治这“杀手间”。政治可以是意识形态的,也可以是手段各出奇招的。若是君子搞政治,就如同文人的优柔寡断,恐怕也使不出什么绝招,足以置敌手于死地。这就是说,君子人人爱当,可是一卷入政治旋涡,君子就非得靠边站了。
林苍佑当然不是用“君子政治”来闯出天地。不然他不会在39岁那年,敢于挑战首任马华会长陈祯禄而攀上高位。因为君子不能潜越,君子“不夺人所爱”。后来他也因此吃了苦果,因为陈祯禄的公子陈修信也不是用“君子的手段”夺回领导权,而是用非常的手段孤立和逼走林苍佑。
下来还有许许多多的例子,若用君子的标准来检测,则所有参政而成功或失败者都不合格,此事议论没完没了,暂时不提,以后再论。
提到政治,我倒引发苍佑有一段有趣但又有历史意义的对话(他1990年退休后,难得开金口与我谈论政治)。
他在我的问题中说出一段具有发人深省的讲话:“你知道我们今日的马来西亚是怎样来的?英国人将槟城、马六甲及新加坡组成海峡殖民地,这是第一块,而后又在马来半岛成立马来属邦(霹雳、雪兰莪、森美兰及彭亨)这是第二块,再下来又成立非马来属邦(玻璃市、吉丁、吉兰丹、丁加奴及柔佛)这是第三块。至于东马的砂劳越及沙巴原属英殖民地,称为北婆罗洲,这是第四块。”
“这种因利势导的分而治之的手段使到马来亚人民要进行团结和反抗英国统治极不容易,因为属于不同的结构和地理环境。”
他又说,英国人兴趣的是马来亚及北婆罗洲的资源,对于改善人民的生活在于其次,因此才有政党政团出现,以争取权益。
林苍佑说,而他本身有幸拿奖学金到英伦深造,在1947年回国后觉得有必要为人民做些事,才有了参政的念头。但政治斗争离开英国的政治轨道又是无所作的。你必须在这个英国式的民主政治中进行争取,才有成功的希望。
于是他進一步說,马来西亚之所以能够成立,是英国人将四大块版图结成一体,這是依循英国的经济利益而带出的政治产物。
林苍佑熟知英国式的政治,所以他选择走民主斗争的道路。
从这段简单的谈话,我得到的结论是:政治的现实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一生和命运,而文人的文字震撼力是因时而异的,它如果成了政治的宣传工具,就非同小可了。不然它只是局限在文字领域中的一种情绪的表达和控诉。一句话:政治是行动的,文字(学)是理论或抒情的。
我问他对陈平有何评价?陈平是马共的总书记,最近出版了其回忆录《陈平《我方的历史》》,内中揭露许多鲜为人知的内幕,读来令人荡气回肠,且触目心惊。
林苍佑说他个人不认识陈平。他说他们两个人是同时代的人物,但却是不同背景不同思想的人,日后在政治上也走着不同的道路。
他这样说,他年轻的时候,读的是英校,后来拿到英女王(维多利亚女王)奖学金到英伦学医。回国后(1947年),他就决心为社会作出回馈,因而后来选择参政。
他说,当年他们出国留学,名义上是女皇奖学金,实则也是取自马来亚的资金,在那时马来亚还是英国的殖民地。一年之中,只有极少数人(大概十多个人)能享受这荣誉到英国受教育。
既然他是马来亚培养出来的留学生,他认为他有责任为人民做事。就这样,他选择一条符合英国式民主的参政道路。
反之,据他所知,陈平比他小五岁,是来自实兆远的,后来他的父亲也迁来槟城开脚车店,就在头条路,而陈平是受华文教育的,他有不同的教育背景,不同的政治思想,他的参政不可避免地是走向革命的道路。
在那个年代,年轻人走向革命是不足为奇的。林苍佑这样回忆道:“在我年轻的时候,我的外祖父的家里请了两个厨师,这两个人后来参加了革命,一个参加陈平的马共,一个跑回中国参加抗日,倾向国民党。你知道为什么早期参加革命的人有不少海南人和客家人吗?因为他们生活在底层,一个被人忽视的族群,他们感受被歧视和对现实不满。”
我查阅了历史书籍,我对他的这段分析表示同意。事实上,早期领导马共的多是海南人,后来也有不少客家人参与革命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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