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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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深报人,著名时评政论家,厦门大学文学博士。先后出版十余本著作,包括《马来西亚华人政治思潮演变》、《巫统政治风暴》、《林苍佑评传》、《柬埔寨的悲剧》,《以巴千年恩怨》、《槟城华人两百年》及《伍连德医生评传》等著作。 目前担任马来西亚一带一路研究中心主席、马来西亚中国客家总商会会长及中天咨询有限公司董事长

29.6.04

代序

一个人能够在政坛纵横35年,实在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也许是因為有这麼多年来的从政记录,林苍祐医生才有很多资料能够从歷史中找出来。但是令人不解的是,在书坊中找不到一本对林苍祐有较详细介绍的书籍,即使是英文本,也只能从讲述马来西亚的政治书籍中看到片断。可以说林苍祐的从政经过和他的出身极少被完整的记录起来。

最近,林苍祐医生表明行将引退,而想过�T“採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清闭生活,引致一些朋友要我动林苍祐的脑筋,让他在《联合报》有系统地亮相。(后来,林苍祐改变初衷,重作冯妇,再度参加竞选,蝉联第5任檳州首席部长。)

写林苍祐说来简单,做起来却是甚為困难,因為资料不多,整整半个世纪有餘,该如何下笔呢?
当我把这个意思向林医生提起的时刻,他就天南地北地谈歷史和传记的写法,但最后给了我一个不令我满意的答案:
“林苍祐不是一个重要的人,不值得著书立说,因為林苍祐是首席部长,所以他对檳州而言是重要的一份子。不过对我林苍祐本人来说,那是没有什麼东西好写的。”

或者他可能也曾经谢绝过用英文写作的作家,以致没有人能出版一本《林苍祐传记》。

我不同意他的答案。我说:“从马来西亚的政治歷史演变中,阁下扮演著极重要的角色,尤其是对檳州和华人社会而言。我不想只写首席部长,我希望能写林苍祐这个人。”

接著他把话岔开去,谈到《联合报》创刊号封面说他拥有12匹马,而他的退休与马有关。他指正说:“这种写法是很表面的,未针对问题。如果你们要写马,我可以告诉你一些有关马的知识。你们必须从这方面下手,才能了解到马和林苍祐的关係。”这使我想起当他从纽西兰回来时吐出一句话:“不要中途换马!” (即意他不会中途退休)。

“你知道吗?人类自从开天辟地以来,就和马结下不解缘。当时没有交通工具,马儿便成為人类不可或缺的来往工具,人靠它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货物的运输也少不了它。”

林医生一谈到马,话不停的大谈马的知识,但绝口不谈《马经》,他养马不是為了赌博,而是当著一门学问来研究:“马还有一个重要的作用,就是人类在古代是靠马进行打仗。马成為权力追逐者的有效工具。如果没有马,战争不会大规模,远征更加不成了。”

从这裡,他似乎暗示著马在古代正如现代的选举。今天是“投票箱里出政权”;过去是仗著马儿沙场驰奔 ,一步一步地建立起权力和权威的地位。

他还说:“马有很多种,去年他到美国时就带他的夫人去参观马场,而他的夫人惊讶地发现到在专门饲马的农场内,有60种不同的马;今天马场的马只是其中一类。”林夫人不解马,我也不懂,但林医生懂。

其实,他从读大学起,开始对马发生兴趣,很喜欢看马的书籍。去年他在美国时,除了专买政治书外,便是大买马书了。在50年代初期,他曾养过一头马,过后因為忙於从政,被迫放弃“与马為伍”的生活。最近他觉得有需要利用闲暇的时间再研究马,这是考虑到退休后需要一个“寄托”,不致觉得生活平淡无味。

虽然如此,我看得出,养马是他的一种嗜好和研究,不是他生活的全部。即使他真的退休后,仍然不忘政治。

政治对他几乎是分不开的;他的血管里流著的是政治的血液。如果你有兴致的话,他会和你谈政治,通宵达旦而不倦。

许多在他周围的人都说,他谈政治的精力是过人的,搞政治更有手法,而眼光是看远不看近的。当他决定要做一件事的时候,态度是坚决的,勇往直前,成败是另一回事。

回到养马的正题,林医生说:“马是人类的可爱伴侣,不是养马人,不知其中乐趣。”

但是他对那些狂热赌马,拼命输钱的人却摇头嘆息。这些人没有了解马,想靠马发达,几难矣!
可是在马来西亚,养马除了让它在马场出威风外,并没有其他去处。由於这样他的马养在马场,当然也会参加赛马,以証明他养的马是优种,且具有潜力。

因為看到他在马场出现,很多人议论纷纷。但有多少人知道林医生也是马专家呢?

他谈了又谈,最后把话题转到《联合报》。他说:“你们办这类小型报纸,若要增加报份的话,应该去发掘小人物的大新闻。这些人的身上有许多值得一提的故事;比如一间小杂货店的小商人,怎麼使到他的孩子个个都是大学生?又如一个年轻时踏脚车四处卖咖啡粉的,今天又怎麼的飞黄腾达?又比如為什麼这个人原本是开一间小餐馆,他在日后又如何成為餐馆业鉅子?还有;他学问不是很高, 一生克勤克俭,但他的孩子个个成龙成凤。”

“除了表扬好人好事,《联合报》也应该要做到能够表达斗升市民的心声,让他们有机会在报上亮相,不要一味找来找去只写几个时常亮相的人物。”

“办报是需要有冲劲的,也要有新鲜的内容,你们可以做的新闻很多,在林苍祐这边拿不到新闻。”

虽然如此,林医生并没有给我失望,他讲到他的父亲时眉飞色舞,也谈他的从政和他对问题的看法,间中并纠正我所提到的事,然后他给我一些人的名字去找林苍祐的资料。

我不以為在林苍祐身上找不到新闻,从他谈马和谈办报的言谈中,我确然找到灵感。如果他一直谈下去的话,我将会有更多的资料提供给读者,可惜已经打扰他多次,而且看看时间差不多很迟了,我们结束了一段东南西北的无所不谈的对话。

无论如何,我这个人是越困难的东西越激发我去尝试。

《林苍祐评传》是在这种困难的情况下挤出来的。
由於《联合报》所需要的格调是轻鬆和通俗化的,我尽量使自己能够适应这类的文字。我感谢很多朋友向我提供宝贵的资料和相片,也要感谢《星檳日报》给予的方便。

不论是林苍祐的朋友或是他的政敌,也不论你认识不认识林苍祐,这都没有关係。你不能否定的是:他在政治上所起的作用,他对檳城的贡献也是有歷史来佐証的。

现在或未来的从政者,《林苍祐评传》也许是值得作為参考的。

我是根据歷史来写这本评传,间中会带有主观的意识,也会用对话的形式来衬托出人物的形象和性格。这不是正传,也不是传记,同时只是初稿,是一篇一篇的写,未经林医生过目,尚有错漏,请见谅。而文中所提到的人物,若有得罪,也请海涵。读者可当著读歷史故事来读《林苍祐评传》。字里行间若有任何差错,日后再行补正,文责概由作者负责。

(1985年3月)

28.6.04

第一章:童年及学生时代

(一)父亲林萃龙医生
20世纪初时,马来亚已经成为英国的殖民地;而槟城、新加坡及马六甲则被划为海峡殖民地,直接由英国人统治(海峡殖民地于1824年成立)。


土生土长的华人大多数聚集在海峡殖民地,南来的华人也在这3个地方定居,及后分散到联邦内陆。

那个年代,土生的华人已经组成侨生公会,随后华人的大批南来,才冲澹这个集团所扮演的角色。

在新加坡的一个姓林的家庭,于1891年诞生了一位麟儿,取名林萃龙,接着又生了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其中一位林汉河后来成为医生且被封为爵士,但是做大哥的林萃龙,在安德鲁教会学校及莱佛士学院毕业后,考进爱德华六世医学院,1913年考取医学士。

这位年轻的医生一毕业后,即离乡背井来槟城,在政府地方医院担任助理外科医生。当时是22岁,英姿风发,决心在槟城创一番事业。从此落地生根,是他一生的转捩点,也创造了后期的槟城历史。

翌年,林萃龙医生在沓田仔自创“思明药房”。

“思明”这两字是萃龙的父亲按的名。因为他们祖籍是福建厦门(思明)。

同安金厦也称思明,苍祐祖父取此名字亦有思乡之意义。

林萃龙单身匹马在槟城闯天下时,仍然是单身汉,住在阿拉顿律(Jalan Arraton)这间旧屋已被拆除,目前重建成漂亮的双层排屋,部份不再属于林家的产业。

在林萃龙住家的对面,住着一位年轻的姑娘。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位姑娘谢瑞云不久就与年轻的医生堕入爱河。谢瑞云小姐是谢其意的女儿,她和后来参政的谢成金是堂兄妹。

谢成金50年代和林苍祐一起搞政治,同属马华要员,但后来因为首席部长之争而和林苍祐结怨。这是后话,以后再提。

萃龙结婚后,于1919年5月28日生下第二个爱情结晶,是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取名林苍祐。意即“苍天保祐”。这个人就是后来在政坛呼风唤雨的人物。

在林苍祐的前头,有姐姐,下来有弟弟和妹妹,二弟苍树是药剂师,一向来在思明药房工作迄今;三弟苍明是会计师,刻下在新加坡;四弟苍吉是着名绘测师,槟城敦拉萨摩天楼城市发展计划的主要设计人。

文革波及马来亚
林苍祐出生的年代,正值中国掀起影响深远的“五四运动”。一场文化运动也波及到马来亚。在这之前,孙中山先生成功领导辛亥革命,推翻满清帝制,结束几千年来的封建统治,于1911年建立中华民国政府。

第一次世界大战对槟城影响不大。虽然五四运动的文化革新冲击到马来亚,但峇峇社会依然处于优势,尤其是在上层阶级方面。英殖民政府对峇峇社会照顾有加,因为这些人接受了英文教育而顺应英政府的潮流。

林苍祐是在这样的背景下长大的。在当时来说,医生的儿子是属于有钱人,更何况林萃龙医生在槟城逐渐成为名西医,有“儿科圣手”的美誉。

林萃龙的家庭教育相当成功,他不是进行藤鞭教育,而是以爱心教导孩子。

当苍祐稍为懂事时,他们已离开阿拉顿律的住家,搬进中路的一座洋房。以当时环境,是很少人能够有此幸运在良好的教育环境中长大。

林苍祐回忆道:“从我童年开始,先严教我如何凭着罗盘去指认家乡夜空中的繁星,家慈凭着家中的挂钟教我分别时辰。”

这深刻的回忆,是林苍祐启蒙教育的第一课。

在家中,父亲要他们兄弟姐妹培养劳动和纪律,母亲则慈爱开导。孩子们得到长辈的训练,又被鼓励自由发展,以致林苍祐从小就养成领袖的性格。

他的弟弟苍树追忆儿时记趣时说:“我们的大哥是名副其实的大哥头,玩游戏他带头,玩拔拔朗也是由他率领。总之任何游戏他都是第一,我们大家跟着他。”

不过,嬉戏之馀,林萃龙也要他们做园艺工作,住家外面的大庭院,就是他们发挥的场所。
一件有趣的事情发生在苍祐进学的第一年。他被送进女校读书。虽然当时男女同校,但他的弟妹们取笑他变成“女孩子”。

过后,他转进哈珍学校(Penang Hutching School) ,再升上着名的大英义学(Penang Free School)。

大英义学是英殖民地政府设立的一间英校,素负盛誉,政要名士多由此出身,包括首任首相东姑阿都拉曼。

(二)中西医解救苍祐
尽管林萃龙忙于医务,他对孩子的照顾是至为细心的。有一次林苍祐的小腿上红肿起来,又没有脓挤出,吓坏了做父亲的,也可真难倒“儿科圣手。”

于是他去请教一位懂得中医学的亲戚,问他有没有办法敷中药草使红肿的部份呈现疮头。果然敷了药后,看到疮头,于是做父亲的拿苍祐去开刀,以期早日痊癒。

萃龙向苍祐说:“孩子,你能受得了开刀的痛苦吗?”

苍祐回答:“我可以承受一切加诸我身上的楚痛,我不怕 。”

他们的谈话充分流露出父子情。

林苍祐忍受一切痛苦,但腿上留下的疤痕永远存在,这种种忍痛的功夫对他日后的从政有很大的帮助。

着名大慈善家拿督刘惠城(1986年88岁)和其夫人拿汀陈君玉是林萃龙夫妇的挚友。4个人经常在林府院宅玩网球。

在拿督刘惠城的印象中,小时候的林苍祐是“走路的姿态与众不同,他昂首挺胸,颇有大将之风。”

“当时我说,这孩子大了是个领袖人才。”拿督刘惠诚有此预感。

拿督刘这样说:“我经常打苍祐的头,他的头是被我打大的。”

除了读书外,苍祐热爱课外活动。他参加过童子军,做过“学生警卫”,“官衔”是“中尉”;他也是学校的辅导团副长。

小时爱书爱活动
拿督刘是林苍祐的长辈,即使在苍祐日后贵为首席部长,仍然对这位老人家相当敬重,而且遇到难题,需要老人家说项,也会请拿督从中斡旋。

有一次,在土地发展问题方面,已是槟州首长的林苍祐与地主拿督骆文秀有所误解,拿督刘知道了,曾经请拿督骆文秀和林苍祐在佬摩哆面对面洽谈。

林苍祐小时很调皮,小动作也多。他爱好体育运动,也爱看书,手不释卷。

在小学时成绩特出,到了中学时表现更加优异,同时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他参加辩论会,不但训练得一口流行的英语,而且词锋锐利、智慧和学识亦不断累积。

与他同一个时期较出名的人物有已退休的新加坡大法官黄宗仁,陈亚达法官,林建才律师及较他低年的林建寿律师。

林苍祐说:“智慧形成人类的特性,智慧令人辨别好与坏,智慧使人德行兼备勇往直前,去追寻学问与真理,并将之忠实地利用在对他本身有利益,或对他处世享有利益的事务上。”

不错,林苍祐从学生时代开始就不断地吸收知识,不断地习,以扩大他的视野。

从林苍祐的家庭教育到学校教育,他已被训练和孕育成领袖人才。

日本着名教育家木村一久在其着作《早期教育和天才》一书中这样说:“从种种事实来看,天才还是庸才,与其说是由先天的遗传,禀赋等因素所决定的,莫如说是由后天的环境影响和教育等因素所决定的。早期教育就是一种事实根据。”

不错,林苍祐不是先天的天才,而是后天的天才。

(三)中学时期展才华
30年代,对林苍祐的一生起着很大的启示。1933到1937年,苍祐已经在中学阶段。他在学校发起组织辩论学会、科学学会、摄影学会和网球队,试图训练自己成为全能的人才。

更令人惊讶的是,在这个时期,林苍祐居然能饱览学校图书馆的书。据一位同学说:“苍祐整天泡在图书馆裡,有时候把书借了到红毛丹树下(当时大英义学的对面是红毛丹园)自修,不管懂或不懂,苍祐翻过每本书。”

有一天苍祐骄傲地向他的同学说:“我几乎看过图书馆裡的书。”

他的同学不相信,认为他“车大炮”,但他不甘示弱地挑战:“你们随便讲你所要借的书,我可以找出来给你们看。”

当他如数家珍地一五一十告诉同学他读过英译本的孔子和老子的着作,孙中山的《三民主义》,英国哲学家罗素的着作,《甘地传》等等名着的时候,同学们都服了他,对他的学问肃然起敬,收回“车大炮”的字眼。

诚然,绝少人相信苍祐有此能耐呆在图书馆一本又一本的看书,但从他自我累积的知识中,而又能够比他同一个时期的同学表现特出,也就不再怀疑了。

他是个知识飢饿者,拼命的在知识宝库中钻。不过他不是那类“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自鸣清高的知识分子。他喜欢交朋友,也喜欢课外活动。

他的同学回忆道:“我们是属于贫穷的,苍祐是属于富有的,因为他的父亲是一名西医。

他常常邀我们到他家裡,大家不分彼此。有时讨论问题,有时研究功课,有时嬉戏一场。”

学生军裡学自律
他的父亲林萃龙,不但是一名“治病救人”的好医生,而且也在社会上活动,包括创组西医公会、辅友社、也成为中华体育会,海外华人公会的主席;因而被委为海外殖民地总督谘询局议员,华人参事局议员。1937年被委为太平局绅,不久退出社会活动,专心行医;閒来搞园艺,并打太极拳。

唯一让萃龙担心的是苍祐无法在学校中获得灌输纪律这一门学问。他的父亲要他参加童子军,却收不到效果,原来他的顽皮与好动的性格造成他不受约束。以致他在童军中表现奇差,没有考到第一级童军,更加做不上皇家童军。

有一天,他的父亲向他说:“苍祐,我看你做童军不行,你根本没有学会自律,不如转入参加学生军训队。”

苍祐没有异议,他尊敬他父亲的建议,因此他成为学生军一员。果然他在这裡学会自律,3个月后被升为队长,一年之内调升到“中尉”。

中学毕业时,他已成为学校的“知名之士”,风头甚健。

一位同学这样形容苍祐:“他中学的功课顶呱呱,口才一流,运动记录A1。他果然不是池中物,具有鸿鹄大志”

在记忆中,启发他孜孜不倦的几位老师有陈深祥、陈嘉柳、戴思吉、查纳阿比丁。在他自己看来,他的数学最佳。可是他不成为数学家和科学家,而是在日后走上他父亲的道路。

(四)鸿鹄展翅飞英伦
1938年,林苍祐考获英维多利亚二世女皇奖学金,动程前往英国深造。鸿鹄要展翅飞翔,另一个人生驿站正等着他起步。

1938年,国际政局动荡不安。在欧洲,德国纳粹头子希特勒野心勃勃,企图霸佔全世界;在亚洲,日本军国主义横行霸道,侵略中国。

希特勒和日本蝗军在张牙舞爪,世界和平遭受严重破坏,人类的自由被剥夺,生活在恐惶不可终日中。翌年,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

林苍祐在这个动乱的年代去开闯他的新天地。他离开了温馨的家,到一个遥远的陌生地方,尽管危机四伏,他并没有畏缩。

林苍祐说:“当1938年我离开乡土时,个人远景除了充实自己的学问,做一个有用的人外,其他是颇淼茫的。在尽可能的范围内,我们被教育及训练成为大英帝国结构内的一个齿轮,要避免成为齿轮的唯一方法是不成为象牙塔裡的学者。我选择了科学训练而攻修医科,衷心希望由于对科学精神的理解,我将可以不必依赖 ‘虚妄的主观式稳定而生存’。

我追求思想的启发,我享尽个人应有的自由,之后我的思想又注入阿里斯多德(希腊哲学家)的哲理:‘人类能够理解的最大优点,即是其精神活动与其德行一致’。这点又再转以道家的‘正静’哲理。”

他接着说:“这就是我初期所受文化的路脉。”

大学时发生世战
在英国,苍祐首先选择在Gray's Inn读法律系,1940年毕业后继续攻读医科,而在1944年荣获爱丁堡大学医学博士。

大学阶段,对苍祐有更大的影响。他目睹希特勒在欧洲发动侵略战争而给各国人民带来的苦难,英国也不可避免加入盟军,与希魔展开斗争。

在亚洲,日本全面侵华,并把魔爪伸展到东南亚各国。

整个世界,陷入了黑暗。侵略和反侵略战争,正义和非正义战争正在进行生与死的搏斗。

这个时候,林苍祐把书本所读到的知识用来分析这个世界。世界之所以动乱,出现了各种的思潮和主义;而霸权主义的四处扩张,压迫自由,残杀无辜,在在令人感到深痛恶绝。

“人类对于自由的追求与反自由的压迫形成尖锐的斗争。”林苍祐说:“当人类需要自由和把自由发挥得淋漓尽致时,就要通过政治作为手段来争取,也因此介入了政治。”

林苍祐思想的变化除了受到书本的影响外,也被周围的朋友所感染。他参加学生运动,担任学生会的重要职位。

斯时,华人三五成群集在一起,很容易被英国人误认是日本人而遭受咒骂甚至拳打。尽管如此,由于对马来亚的国家意识还不很强,海外的华人留学生也就与来自中国的留学生聚在一起。

林苍祐父亲林萃龙创办的思明药房,屹立在槟城沓田仔街(Carnarvon Street)
林苍祐的祖家坐落在中路(Macalister Road)
林苍祐的父亲林萃龙遗像
林苍祐的母亲谢瑞云遗像
1957年林萃龙病逝,遗体出殡
1959年,林苍祐伉俪和母亲(中)合影
1959年,当选槟州首席部长后,与夫人穿着“情侣装”
林苍祐夫人访问老人院,慰问无依无靠的老人
林氏忠孝堂庆贺林苍祐蝉联槟州首席部长
林苍祐伉俪出国前,亲友在机场送行
林苍祐和他的孩子林建成,同一天在理科大学荣获学位
1981年,林苍祐荣获槟城理科大学颁发荣誉博士名衔,表扬他对槟州所作的贡献
林苍祐全家福
荣获荣誉博士名衔后,与夫人在理大拍摄一张纪念照
萧乾与他的妻子文洁若摄于1954年
林苍祐与他的中国挚友萧乾于1943年摄于伦敦
萧乾伉俪和孩子们合照
年轻时的萧乾

27.6.04

第二章:单枪匹马闯中国

(一)在重庆坠入爱河
林苍祐于1944年考取医学博士后,他不想回家转,因为日本军国主义者仍然在马来亚进行残暴的统治。

他的下一个目标是甚麽呢?他要去中国看个究竟。虽然中国仍处在日本蝗军的侵略中,但抗日的情绪十分高昂,也就激发一些血气方刚的青年投入抗战的洪流。

1944年,希特勒已经作困兽斗。盟军的反攻最终于1945年5月迫使纳粹德军投降。这样一来,美国有更多时间来面对日本蝗军的挑衅。而在亚洲方面,中国是日本侵略者的最主要战场,由于时局使然,促使国共合作抗战,重庆成为重要的地点。

林苍祐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和一批留学生经印度转赴满目疮痍的中国。

他的第一个落脚地是重庆。

重庆在1944年和45年间扬名国际。当时日本侵略军企图在佔有中国重要城镇后,准备展开更大规模的残杀。

尽管1945年4月希特勒战败,且受到苏联的反击,但日本蝗军仍在作垂死的挣扎。就这样,毛泽东和蒋介石在重庆会了面,双方代表也于10月10日签署了国共双方代表会谈纪要。这就是历史上的“双十协定。”

林苍祐在重庆时只是担任医务工作,未介入当时的中国政治,却目睹这一切变化,他先是在国际着名医学博士林可胜的医务所工作,接着担任军医署战外勤务设计监察委员会的医生职务。

医生护士结良缘
在这个时候,苍祐邂逅了来自湖北的姑娘。这个姑娘是在红十字会旗下担任救护工作。由于职务上的关係,苍祐不久就和这位姑娘谈起恋爱。

这个姑娘不是别人,就是今日的林苍祐夫人──吴欣燕。

吴欣燕,另外一个名字叫杏蓉。出生在富有的家庭,父亲有土地和工厂,主要生产棉纱。但姑娘在战乱的年代好动,不做千金小姐,而是表露了人道主义的精神,毅然参加红十字会,来到重庆担任护士工作,为伤兵和病人服务。

欣燕在高中毕业那年,曾投考大学。第1次考不上,因为那时的大学收生有限,裙带风很浓厚,需要走后门才能入学。她不要这样的引荐,宁可不入大学。

后来,她凭着不懈的努力,终于考进燕京大学。可惜由于时局动乱,她没有完成大学教育就投身于社会服务。

认识欣燕是苍祐人生的第2个转捩点(大学教育应该是第1个转捩点)。

中国的大地对于苍祐是很陌生的,他举目无亲,入息有限,以致经常捉襟见肘。好心的欣燕不但在精神上给他鼓舞,同时在经济上也提供支援;更经常教导苍祐把华语学好。

虽然苍祐在英国时曾跟随萧乾学华语,但平日少有机会交谈,以致在初期所讲的华语好像是日本人学讲华语,音调生硬。

爱人成华文导师
有一天,吴欣燕取笑苍祐:“我的大医生,你的华语怎麽讲得这麽难听。好心你认真地学学吧!”

苍祐苦笑说:“我一向来讲英语惯了,讲华语一直难以启齿,真抱歉!”

“别急,我教你讲华语吧。华语的拼音是与英语不同的。日子久了,你自然会把华语讲好。像你这样聪明的人,肯定很快学会的。”欣燕一边安慰一边勉励。

如果说萧乾是苍祐的第一个华文老师,那麽欣燕是他的第二个华文导师。这个华文导师一教就是一辈子。

事实上,除了华语不大行外,苍祐样样都行。他不但是位好医生,而且态度认真,因而受到赏识,后来被调派到更重要的部门。

他被安排负责药品部门,仓库内有许多名贵药品,但从未想到从中牟利。虽然在中国行医很苦,要发达几难,可是他没有任何邪念。

以苍祐的出生来说,他是属于富有阶级,不愁衣食住行。只是碍于当时马来亚沦陷,他和在槟城行医的父亲断绝音讯,根本无法汇钱给苍祐。

没关係,穷医生遇上好心的吴欣燕,经常塞些钱给苍祐或请他吃东西。
苍祐不肯,他说:“我不需要钱,我已经够吃够用了。”

欣燕有点尴尬,但鼓起小嘴故作恼怒半开玩笑道:“人家好心给你就留在身边用吧!战争随时爆发,到时逃亡一来,可能你我都会被冲散。那时你要找欣燕就找不到了。”

(二)乱世儿女露真情
日本侵犯中国和东南亚的那个年代,战争每时每刻都会到来,生命在这个时候虽然可贵,但也好像没有价值。枪炮无眼,谁又会去想明天呢!

明天在苍祐和欣燕的心目中是美好的,但明天的现实却是丑恶的,伤兵,死人,挨饿,叫喊已把人都弄得麻木了,再好的明天只能收在心坎裡。

欣燕不知道明天是甚麽样子,但苍祐坚信明天是美好的。他只不过开始新的路程,前头还有很遥远的路要走。

湖北姑娘的古道热肠感动了年轻的医生;而壮志凌云,学问渊博又不怕苦也不贪人便宜的医生,打动了美人芳心。

一对乱世儿女,心心相印。热流在他们的内心滚动,不用任何语言表达,只是用行动来表示。

重庆行改变一生
苍祐做梦也想不到,他会来到中国而爱上湖北姑娘。缘份这种东西来的时候令你无法抗拒,而且叫你心甘情愿地接受一切。

欣燕有温暖的家,她也同样没有想到会遇上一位“峇峇”,改变了她的一生。

人世间,奇妙的事是没有办法解释的,只能在心灵上感受。固然大医生也是科学家,但爱情的逻辑却是用爱心来表达的。

重庆对中国后来的命运的转变十分重要;同样的,重庆对苍祐一生的转变也是十分重要。

他是一个做了决定就不后悔的人。在不幸的年代,他享受到幸福的爱情。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生死相许?”林苍祐和吴欣燕一定能给你答桉。

(三)陈诚的私人医生
林苍祐在重庆抗战时期,除了和吴欣燕(杏蓉)结成亲蜜的朋友外,在职务上,他也认识了当时重庆政府的大人物,其中一位就是后来成为台湾副总统的陈诚。

重庆是国民党政府的战时首都,林苍祐以一位留学英国的医生身份担任军医。由于他的医术精湛,尤其是擅长治疗肠胃病,很自然地成为政府上层人物求教的对象。陈诚就是林苍祐的病人之一。

在当时,陈诚是国防部参谋总长。这位将领于1898年1月4日出生于中国淅江省,毕业于保定军校,较后受聘为黄埔军校教官,1926年担任北伐军总司令部中校参谋。1937年七七芦沟桥事件爆发后,日本侵佔中国的野心进一步显露,陈诚被蒋介石任命为第四团军总司令;翌年又调为第九战区司令,在武汉与日军作战。

武汉不幸失守;陈诚转而驻守湖南平江,以制止日军继续进攻,危及重庆。

与此同时,陈诚也是湖北省政府主席。湖北是吴欣燕的老家,以她们的显赫家世,其父亲认识陈诚也是极自然的事。

较后陈诚曾一度辞职,而在1940年重任湖北省政府主席,兼任第六战区总司令,军政合一。

在湖北,他提出了提高生产与自力更生的经济政策,以期改善地方环境。

蝗军收买汪精卫
其实,国民党内部也因日本军国主义者侵略政策的改变而起了变化。日蝗军收买了蒋介石的副总裁、行政院长汪精卫,以利诱使到汪流投降,跪倒在日本侵略者面前,于1940年在南京成立一个称为“国民政府”的傀儡政权。

日军一边制造傀儡政权,另一边则扩大侵略范围,几乎包围了重庆。蒋介石在这时任命陈诚出任远东军司令官,调往昆明和美国配合,希望以印度作为大后方,支援抗战,同时促盟军收复缅甸,用缅甸牵制在泰国境内的日军。

情势的发展已因日军的猖狂行动紧急起来。陈诚也在这个时候患上胃病。美军友人曾叫他到美国治疗,他无法走开。胃病便一直纠缠着他。

尽管国民党政府得到美国的支持,但当时希特勒仍在欧洲横行霸道,致美国不能分身。日本蝗军则配合希特勒的大侵略,对中国的侵略步伐加速了。

日本蝗军除了想攻佔重庆或通过汪精卫之流取得国民军妥协之外,更是把毛泽东控制下的延安视为“必除目标”。

1943年,陈诚奉派回重庆,出任军政部长,一直到1945年抗日战争胜利。

日军投降后,中国并未立即和平,国共之争又成尖锐的对峙。在美国的调停下,国共代表于1945年10月10日在重庆签署“双十协定”。旋后内战又起,双方又于1946年签署停战协定,组成有美国参加的3人小组和军事调处执行部,及在较后举行包括各党各派的政治协商会议。

政治协商会议后所产生的“三人小组”即周恩来(代表共方),陈诚(代表国府)与马歇尔(代表美国)。

可惜,国共合作不能持久,内战变得更为激烈,而于1949年宣告结束。

陈诚看中林苍祐
话说陈诚在抗日战争完结后,基于蒋介石的需要,尤其用在应付与中共的和谈,因此调派陈诚出任国防部参谋总长。

陈诚在军中身居要职,当然不能政躬违和,无奈肠胃病经常发作,使他苦不堪言。他就派他的手下到医院和医务所找一位肠胃病医生。

有一天,他的手下回来向他报告:“报告军长,我们经过多方探听,找到一位年轻的医生。根据所知,这位医生是从英国到来,且是医学博士。”

陈诚听后大喜:“快召他来,我需要一位受过良好医学训练的医生。”

但是,手下又补充说:“报告军长,这位军医不是道地中国出生的,听说是一位华侨。”

“没关係,你就请他来见我。”陈诚似乎对病痛的解除充满希望。

这个被看中的人正是林苍祐医生。

苍祐听说长官有请,就跟着守卫到陈诚官邸。

陈诚请苍祐坐下,先打开话匣子:“我的手下说你擅长医肠胃病。”

“不敢当,我只是有研究。”苍祐的华语还是说得不流利。

陈诚于是把他的病情告知苍祐,经过检查后,苍祐说:“此病无大碍,在服药的同时,特别要注意饮食,最好少吃大鱼大肉。”

“到底我能吃甚麽,我不能吃神甚麽?”陈诚因为经常要参加宴会,在宴席上不能甚麽都不吃。
苍祐不知道宴席上甚麽菜适合陈诚,也就未能一一例举,但告知一些不合肠胃病人的餚食,同时也请陈诚注意起居饮食。他说:“阁下患肠胃病已多年,不能一下子根治,应该慢慢调养。”

就这样,苍祐成为陈诚的医生。因为医疗得法,两人成为朋友。苍祐以他渊博的医学知识,担任了陈诚的私人和家庭医生。

(四)婉拒陈诚大礼物
过了一段时刻,陈诚调查到林苍祐和吴欣燕过从甚密,且欣燕的家长又是他熟悉的人,对苍祐另眼相看,乃更加信任这位医生留在他身边是没有“危险”的。

也许曾任湖北省主席的陈诚对苍祐的女朋友是湖北人感到加倍亲切,有一天,陈诚主动提出:“林大夫,你乾脆留在我身边,陪我参加宴会。”

苍祐感到迟疑,他不能一下子答应,也不便拒绝。

陈诚明白他的心意,于是向他建议:“我的意思不是要你放弃目前的医务工作,我只是想要你除了定期检查外,顺便陪我出席宴会。我会介绍一些要人给你认识。”

他停顿了一会儿,又向苍祐说:“你所要做的是当那一道菜不适合我时,就轻轻摇摇头,我就不吃,或只夹一个意思。如果可以吃,你就轻轻点点头。”

这份差事并不难,在苍祐当时的情况,他是想要多认识中国,而有机会多结交一些要人,并不是坏事。

林苍祐于是成为陈诚身边的人物之一。不过并没有介入政治,他有自己的理想。他在陈诚那儿又对中国有进一步的认识,加上他自己目睹的一切,心中有了盘算。

陈诚对林苍祐的赏识,除了佩服苍祐的医术外,更对这位年轻人带着期望,因为他很少认识到一位既有学问又有服务精神的军医。

守药品不牟私利
出于这个缘故,苍祐较后时曾被调升管理新药品“盘尼西林”抗生素。这是个重要的职务,如果有人从中牟利,便会成为暴发户,但苍祐一点也不为之心动,他坚守职务,绝不发战争财。

对于身边的林苍祐医生,陈诚很想把他留下来,有一天,他对苍祐说:“我觉得你是一个难得的人才,你应该留下来。”

苍祐没有正面回答,也没有直接表态,似乎内心已有自己的决定。

陈诚看见这位年轻人沉默,于是进一步的提出:“你要甚麽东西我可以送给你,房屋地产都没问题。这样你也好安心住下来。”

林大夫这时有所反应了,他马上婉拒:“谢谢阁下的好意,我甚麽都不要。”

林苍祐拒绝送上门来的荣华富贵,他不稀罕物质享受。对他来说,生活的素质反映在精神上尤重于物质上。他只是想在中国增广见闻,不想久留,更不想受人恩惠,一生耿耿于怀。

其实在乱世中,他心中想要得到的唯一东西,就是吴欣燕。他对金钱和洋房没有兴趣。

陈诚进一步瞭解到这位年轻人的品质:不为物质所诱。

(五)在上海重逢萧乾
抗日战争结束后第二年,林苍祐又和在英国当记者的老朋友萧乾联络上。当他得知萧乾准备动身回国,至为欣喜。

萧乾这位浪漫主义的作家和记者,曾是唯一参加第二次世界大战的中国记者,1945年随美军第七军抢渡莱茵河。当盟军攻下柏林时,他是第一批进入柏林市的记者之一,且有机会目睹希特勒的魔窟。他后来还参加中美苏英首脑举行的波茨旦会议的採访工作。同年5月,自英乘船赴美国採访联合国成立大会。

同一个时期,他以英文写成的着作也在英国出版。他是当时中国精通两种语文的少数特出新闻工作者。他的经历和新闻报导,确是历史的见证者之一。

1946年夏季,萧乾被调派回国,在途中他特意到槟城探望林苍祐的双亲──林萃龙医生伉俪。一方面是借机会游览,另一方面则是想要给他的挚友一个惊喜。

萧乾想,游览槟城一趟,回到中国后将会给苍祐一个意外。这显示萧乾和苍祐间的情谊已昇华,久未碰面,大家都挂念着对方。

萧乾会苍祐双亲
1946年的槟城,仍然简陋,但美丽的山水,迷人的景色深深地吸引了他。来到苍祐中路的住家,他向萃龙医生自我介绍是苍祐在英国的好朋友。

对于这位“不速之客”,萃龙热情招待。“这真是太好了。”内心一时百感交集,他已经有8 年没有见过爱儿苍祐,当闻知萧乾行将回国,必然会见到苍祐,就有很多话想要交待。

萃龙说:“萧先生,千里迢迢来到草舍,真是幸会。”

“请不要唤我萧先生,叫我萧乾好了。我今天是路过,顺道探望您老人家。”

“好!好!那我就不客气。萧乾,如果你碰到苍祐,叫他尽快回家,我们都很想念他。再说,我的药房也需要一位好帮手。”

“一定,一定。”萧乾也是归心似箭,他离开国土已经有7年。家乡的亲人和朋友,还有苍祐,都是他渴望重逢的。

接着他们閒聊起中国的时局。萧乾说:“他离国太久,不大知道确实情况,但从同事的来信中得知,虽然日本投降,国共和谈,但仍难望和平,因为国共之间自然会再次交手。”

萧乾接着和萃龙分析中国的政局发展。

离开林家时,萧乾若有所失。他不知道将来是否有机会重临槟城。心中忖想:苍祐有这样的良好家庭背景,再加上青山绿水的环境,难怪表现优越。

他开始相信,甚麽是地灵人杰。

逗留短时间后,萧乾乘搭轮船赴香港,再搭火车回上海《大公报》,告别了宁静又可爱的槟榔屿。

归途上,萧乾有很多遐想,他爱自由,更爱和平,不过如果战争再次爆发,他准备面对,因为他是龙的传人,来自龙的家乡。

萧乾上海会苍祐
1946年的上海,表面依然繁华,十里洋场,灯红酒绿。它是外国人和冒险家的乐园,也是罪恶的温床。当然它更是文化的园圃,孕育知识的摇篮。

萧乾期望在上海有所发挥,他身负宣扬文艺的使命,决心把英国的文学引进中国的文坛。

同一时期,苍祐被调派往上海,继续操医务工作,欣燕跟着他到上海,两人的恋爱已晋入谈婚论嫁的阶段。

萧乾和苍祐又遇上了。这一次萧乾赫然发现苍祐身边多了一位女人。在苍祐介绍后,又端看了欣燕一阵,欣然地说:“果然是天赐良缘。”

萧乾转入话题:“苍祐,我到过你老家一趟,见过你的老头子和老妈子,他们都很慈祥,频频向我询问你的情况。”

苍祐喜出望外,几乎不敢置信萧乾真的到过槟城。

许多年没见过爹娘,苍祐马上从萧乾口中探问父母近况。当听到他的父亲很想要他回去时,脑海不禁涌现昔日快乐的情景。

(六)推荐苍祐当讲师
一向以来,苍祐不喜欢把内心的感受形诸于色,虽然他很想家,于是把话题一转:
“大记者,你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

萧乾挂着笑脸,捉挟苍祐:“我没变,你可是变了。现在不是一个单身汉,而是一加一等于一。你和欣燕是两位一体。”

欣燕在旁说:“你来了可真好,苍祐多了一位知心朋友,生活将会过得更有意义,我不懂他那一套生活哲学理论,你懂,他有了说话的对象。”

“大姑娘真会讲话,你不怕我做电灯泡?”萧乾说完哈哈大笑,三个人笑成一团。

重相逢畅所欲谈
三个人在一起的机会多了。萧乾继续在报社工作,苍祐则搞医务。但两人碰在一起,又不忘谈英国文学。

苍祐的文学根基好,是萧乾所佩服的。当萧乾在同年应聘到复旦大学讲课时,得悉校方尚要聘用兼职讲师,就想把苍祐推荐给大学当局。

“苍祐,复旦大学有一门课缺乏讲师,是讲文学的,不是讲医科,你有没有兴趣?”萧乾想使苍祐成为复旦大学的同事。

苍祐有所迟疑:“我能吗?我没有教过这门课。”

萧乾马上给他信心:“你一定能,我知道你对英国文学有相当的修养,肯定胜任有馀,你既然是教英国文学,就用英语讲课吧!”

苍祐不置可否,他反正有剩馀的时间,兼做讲师是十分新鲜的挑战。

萧乾成功地推荐苍祐,他们又有机会高谈阔论了。

卅年后,萧乾应邀前来槟城重游,林苍祐特邀当地名流陪席。
林苍祐与萧乾夫妇及宴会主人拿督林庆金合照于宴会上。
萧乾向槟城的朋友敬酒。
萧乾追忆当年一游槟城的趣事。
萧与书法家周曼沙。
萧乾与作家梅井。
1944年林苍祐来到烽火的重庆,开始另一个转捩点。
林苍祐夫人是中国红十字会的护士。她因此而结识林苍祐医生。
林苍祐在中国结识了国民党政府的重要人物陈诚(后来曾任台湾副总统)。
日本投降后,国民军队开入上海,不久苍祐来到上海工作。
1949年上海市民及学生展开反飢饿反内战的示威。
不久之后,毛泽东的军队开入上海,并继之统治中国,使林苍祐夫人的“约法三章”失效。
1978年,林苍祐伉俪应中国人民对外友好协会对中国进行友好访问。图为一行人与友协领导人廖承志等合影。
林苍祐访华期间在街头漫步,旁为许平城。
林苍祐也拿起相机拍照。
林苍祐医生在广州市与中国政府官员合照。

25.6.04

第三章:告别中国回槟城

(一)告别中国回槟城
在上海的日子并不平静。停止内战协议字迹未乾,国共又起风云,而且这一次的内战比任何时候都要激烈。1946年7月12日,国共合作终止,中国再次掀起烽火连天的内战。

上海局面动荡不安,学生示威游行,高举反美口号(肇因于一美军凌辱北大女生沉崇),复旦大学的学生也捲入其中。

接着上海各学校展开了“反飢饿、反内战”的示威。

学校不安,局势急转。林苍祐停止了教学。1947年,他接到父亲的来信,催促他早日返家。

林萃龙的信中说:“苍祐吾儿,久未相聚,日夜思念。父年纪已大,且患病。思明药房正需人才,望你早日归来分担工作。”

苍祐很想家。在不安的时局下,他觉得应该回家看看老爸子和老妈子。于是他和欣燕商量这一重大的事情。

苍祐说:“欣燕,跟我一起回槟城好吗?槟城是一个宁静的地方,我相信你会爱上这个地方的。”

为了归国掀论战
小姑娘在中国土生土长,从来没有出过国,一听到苍祐想走,心裡有一百个不愿意:“在中国不是好好的吗,干吗这个时候要走?”

她大脑转动一下,又觉得不让苍祐回去实在说不过去。为人子女,不管离家多久,总是应该回归的。于是她提出一个问题:“你是要回去长住还是纯粹探亲?”

苍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不想即刻作下定论:“我们先回去,看看情况再说。”

小姑娘在中国有父母兄弟姐妹,还有一大批亲戚,熟悉了生活环境,但槟城对于她是一片空白的。她只听过苍祐描述槟城如何可爱和漂亮,却从来没有到过。她的直觉是:“槟城我是住不惯的了,玩玩倒无所谓。”

这也难怪,姑娘第一次出远门,抗拒心总是很强。

这一晚,他们讨论没有结果。小姑娘失眠了,在床上翻来覆去,想到未来,心中总忐忑不安;可是她又是那麽深爱着苍祐,如果不跟他回去,以后可能就没有机会见面了。内心的矛盾,不断地交织着,枕头湿了,她流泪到天明。

第二天,苍祐和欣燕展开第二回合的论战。欣燕企图说服苍祐留下来。苍祐试图劝服欣燕跟他走。

(二)两口子唇枪舌战
欣燕一夜没好睡,哭肿了眼。她要用泪水感动苍祐:“你是一位医生,不论在乱世或和平的年代,总有谋生能力,况且医务人才正迫切需要。我们迟一些时候再说吧!”她要拖延时间,希望苍祐改变初衷。

林大夫最不喜欢纠缠不清,他做事向来都是乾脆俐落:“我只是带你回去见见家翁和家婆,又不是生离死别,为甚麽要哭,为甚麽不要走?”

林大夫有点激动,姑娘一点儿也不让步,使出看家本领闹蹩扭:“你要回自个儿回,我不要跟你走!你走得越远越好,我不要再见你了。 ”

欣燕说的当然不是真心话,如果没有使出这最后一招,必然收不到效果。

苍祐一时答不上话来。他们的争执仍然没有结果。

经过反覆思考后,苍祐察觉到自己不能过于倔强,他必须耐心说服欣燕。他知道如果一个人走了,会留下伤心的爱人。他是一个外刚内柔的人,姑娘的眼泪对他起了作用。

第3次“谈判”时,苍祐不再使气氛“紧张”,而是使之轻鬆,逗着爱人讲笑话。姑娘好气又好笑,终于被苍祐的孝心所感动。于是,她提出“约法三章”,作为陪苍祐回槟城的条件:(一)此行回槟城,只属探访性质,绝对不能久留;(二)最多期限不能超过半年;(三)苍祐要陪她回中国,在那裡悬壶济世。

既然姑娘肯走,苍祐鬆一口气,犹如胸中卸下一块大石头。

他预见时局在变化,但欣燕看不到,她一心一意要早去早回。苍祐不想再与她争论不休,也就答应她提出的“约法三章”,只差没有黑字白纸。

苍祐潇洒离中国
离家太久的游子,在父亲的召唤下,不期然地往事涌向心头。望着天上的繁星,他想起年幼时父亲教他依据罗盘观察星象。宇宙显然是永恆的,但世界的变化却很大。

经历了第一次和第二次世界大战,目睹人世间的残酷和痛苦,年轻的林大夫倍觉和平的可贵、自由的可爱,进一步激发人道主义精神在他内心世界生根。

本来,做为一名济世救人的医生,已具备了人道精神;加上战争带来的破坏和杀害,他深深地感到做为一个时代青年,应该宣扬人道主义。

告别中国的前夕,苍祐的心情是激动的,因为不久之后,他将回到温暖的家。欣燕的心情更是激动,思潮起伏,对未来的日子,她感到迷惘。槟城到底像中国的哪个城市:杭州或上海?

想到要离开孕育她的土地,一阵心酸涌上胸口;但看到苍祐,她又是甜在心头。

苍祐带走的不只是他心爱的书和一些衣服,连心爱的人也带走了,没有牵挂,十分潇洒。唯一使他依依不捨的是萧乾,甚麽时候重踏这块古老的土地?他不知道。

他不要洋房和钞票,他要的是吴欣燕。

再见了!上海、重庆和成都(苍祐也曾经在成都医院服务过)。再见了萧乾、陈诚和其他朋友们。

陈沉病逝于台北
且说林苍祐的贵宾病人陈诚在国共又起内战后,他已经离开上海。在1947年8月被蒋介石派往渖阳出任国民政府主席东北行辕主任。统率国民军和共军展开争夺战,和林彪的部队短兵相接;后者得到邓小平和刘伯承的部队接应,战事激烈。这就是中国历史上着名的辽渖战役。

战争未了,陈诚以病为由,于1948年获得蒋介石同意,回到南京养病,旋后又继程上海割治胃部。他辞卸了参谋总长职务。

1948年12月29日,陈诚被蒋介石任命为台湾省政府主席。这是蒋介石在内战时的一个盘算,他要做最好的打算,也要做最坏的打算。

作为蒋介石的亲信,陈诚被调往台湾,可谓是国民政府的先头部队,以应付万一的变化。

经过辽渖战役,淮海战役及平津战役后,毛泽东的军队已攻下北京,及后又取下上海、广州等地,在1949年10月1日宣佈成立中华人民共和国,并出任共和国主席。

1949年3月1日,蒋介石的国民政府移向台湾,并由他出任总统,任命陈诚出任行政院院长。

1953年,蒋介石与陈诚分别当选正副总统。1958年,陈诚以副总统身份再任行政院长。

1960年再获蝉联。1963年因病重辞卸各职。1965年,陈诚因肝癌逝世于台北市,终年77岁。

林苍祐在告别中国时,当然没有想到日后的变化是怎样的,但他知道变化肯定到来,只是变化来得太快。这是后话,按下不提。

(三)到香港注册结婚
林苍祐和欣燕途经广州到香港。他归心似箭,欣燕则患得患失,不过他们两人的爱情火花已燃烧成一团,再也分不开了。

1947年,林苍祐带着吴欣燕踏上香港的土地。远离乱世的尘埃,他深深的吁一口气。新的生活又向他召唤了。

苍祐的家庭虽然开通,可是在当时的华人或峇峇社会,仍然带有守旧的思想。因此苍祐在香港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到婚姻注册局与吴欣燕正式结为夫妇,共偕连理。

结婚是苍祐和欣燕两个人的事,没有铺张,也没有渲染,一切从简,主要的目的是向苍祐的父母交待:他是把太太娶进门,不是带女朋友回家。

欣燕入乡随俗,反正已是林家的人,甚麽仪式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住进苍祐的家时,能和家翁家婆融洽相处。

从香港乘船回到槟城,苍祐又回到孕育他成长的地方。这熟悉的环境,似乎有了变化。日本黩武主义者三年零八个月的残暴统治造成的破坏仍然留下痕迹,还有一些朋友也失去踪影。

但对欣燕来说,甚麽都是新鲜的。幽静的城市,稀少的人烟;最重要的是,没有战争的阴影,与中国的城市相比,实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进入林家,她尴尬地拜见家翁和家婆,内心却是无限的欣悦。因为两位老人家的慈祥和霭扫走了她的不安,她日后发现到原来两老是这麽容易相处的,苍祐一家人都受过高深教育,大家以礼相待。

陈祯禄筹组马华
苍祐一回到槟城,就发觉到华人社会中存有如中国一样的情形──国共两派势不两立,只是槟城方面诉诸文字论战,并未动刀动枪。

当国共在中国展开生死战时,马来亚的华人明显的分成两派;一派支持国民党,另一派支持中共。前者以上层份子居多;后者则以劳动阶级佔大多数。

苍祐不介入任何一方,在他还没有确定应走的路线时,他是不会贸然行动的,而且也得小心翼翼,避免被指为倾向某一派。

虽然如此,苍祐基本上是属于峇峇派。这一派人与英政府有密切的关係,政治方向也以英伦作为标准。但毋容争辩的是,峇峇派中的一些着名领袖,也成为中华总商会的领导人,他们比较倾向于支持国民党,陈祯禄即为其中一例。

1948年,马来亚宣佈进入紧急状态,马共被宣佈为非法组织,华人社会陷入危机,在这个时候,马华公会在陈祯禄筹组下,呼之欲出了。

马华公会正式成立于1949年2月17日。一批峇峇和国民党有关係的人成为党的领导人,前者以陈祯禄作为代表,后者以李孝式和梁宇皋作为代表(李孝式曾任国民党陆军上校,梁宇皋曾任国民党陆军少将)。

这两批人在日后既合作又斗争。林苍祐明显的未受到感召,也许是回槟不久,对当地政治不熟悉;也许是正在探索,以致未介入其中。

(四)约法三章成废纸
林苍祐回到马来亚所作的第一件事是协助他的父亲,在思明药房当医生。思明药房在日治时期所幸未受到破坏,保持完整。

思明药房有林萃龙医生坐镇,病人络绎不绝。苍祐初上任,不愁没有生意。

林萃龙对这位大儿子能继承衣钵很感满意,总算后继有人。

不过,做父亲的很是开通,不久之后苍祐应英军之聘,担任马来亚空军辅助部队军医,林萃龙也让他自由发展。

林苍祐从在中国当军医到马来亚当军医,是在不断地吸取经验。

另一方面,自从欣燕嫁入林家,她每天都撕下一张又一张的日历,每日都翻阅各华文报有关国际新闻的报导,中国战情一天比一天严重和扩大。中共部队反守为攻,节节由北推向南。

眼见6个月的期限快到了,她的“约法三章”也快付诸实行,无奈中国时局不靖,心情一天比一天焦急。

有一天,她和苍祐说:“6个月了,我们该准备动程。”她想念在中国的父母和家里的亲人。

“这种局势你能回得了吗?过一个时期看情况再决定吧!”苍祐明知道这是安慰太太的话,不得不要求欣燕静观其变。

槟城一住四十年
1948年中国的政局大为转变,到了1949年,几乎已到了决定性的阶段,中共部队挥军南下,毛泽东改朝换代。

政局迅速的变化,已不是欣燕主观所能预期的。她的“约法三章”终于成为废纸一张,她不但未再向苍祐提起,而且也下定决心要在槟城长住。

这一段历历在目的往事,如今欣燕回想起来,不禁哑然失笑。时事的蜕变竟然把她变成另一个人──马来西亚的槟城人。

当她追忆这段往事时曾这麽说:“如果当年不是苍祐答应最迟逗留6个月,她是肯定不会跟他走,真没想到,这一住竟在槟城住了40年。”

回味往事,无限感慨,也包含着无限的满足。

如果她不跟苍祐回槟城,她的历史可能要改写。如果苍祐6个月后陪欣燕回中国,槟城的历史又要改写。

一段烽火姻缘,编织了林苍祐和吴欣燕的爱情故事,接着下来,他们又塑造了槟城历史的一部分。

世间的事有时候是用缘份和巧合来撮成的,苍祐和欣燕就是一个例子。

吴欣燕一点儿也没有后悔,她认为她的选择是正确的,以下有一段插曲可以证明欣燕已认同于马来亚,更乐意相夫教子。

欣燕独自回家乡
1957年,马来亚独立前,槟城的参政司是英国人宾汉。欣燕很想回故乡探望双亲和家人。当时苍祐已是个有身份和地位的人,她趁一个适当的场合向宾汉说:“宾汉先生,我想申请访华。”
“完全没有问题,你可以随时去,随时回。”宾汉对她是尊重的。

听宾汉这麽一说,欣燕心动。她和苍祐商量,但碍于苍祐政务繁忙,无法答应与她成行,她也明白此时的环境,政界人物是不能随心所欲的。

可是,没有白纸黑字,欣燕放心不下,万一出得门,回不来,岂不是夫妻拆散?这个险万万冒不得。

于是,她来到宾汉的办公室,要求写一张批准书,宾汉马上办好,一会儿,她又觉得不够妥当,又向宾汉说:“你只给我离境证,却没有给我回境证,如果回不来怎麽办?”

宾汉笑着说:“你来去自如,完全不必担心这多馀的问题。”

欣燕还是放心不下,宾汉见她这麽认真,又叫手下打一封信,准她回境。

临走前,欣燕再提出一个条件:“我的意思是准我回乡探亲,然后又回来,回来后不要调来问话的。”

宾汉点点头,叫她放心出门。

欣燕拿了准证,1957年回乡省亲。1947年离家门,整整10年才有机会回家乡来。

10年的日子又是多少个6个月呢?算起来是20个6个月,竟然要挨过20个半年,欣燕的“约法三章”才得以“生效”一部分。不生效的是:苍祐没有同行,她自己也否定了要苍祐与她回家且在中国谋生。

从这件事证明了10年前后的欣燕,思想已起了变化──她的家是在槟城,只有她父母亲的家是在中国。

(五)踏上政治的道路
林苍祐从政是家喻户晓的,但他甚麽时候从政则是鲜少人知道的。要介绍这一段历史,必须讲述马来亚在日本投降后的政治演变。

1945年日本投降,苦难的日子终告过去,和平的到来曾掀起一阵狂欢。民族主义浪潮开始在马来亚冲击,接着反殖民地运动风起云涌。

英军在日本战败后重临统治马来亚,英国政府开始检讨整个制度,认为战后的政策已不合潮流,在1945年10月派遣麦马克爵士到马来亚与各州统治者谈商新的协定。

1946年1月,麦马克飞返伦敦。英国工党政府提出了“马来亚同盟”(Malayan Union)计划,把联邦各州及马六甲和槟城归纳成一个行政系统,新加坡不包括在内,仍保留为皇家殖民地。
这分计划报告书提供机会给所有要把马来亚当着家乡的人成为公民。

报告书一发表后,触发马来人的反对,在全国各地展开示威和抗议大会,他们认为建议中的计划危及马来人的地位。

虽然如此,英国工党政府决心推动这个计划,1945年12月在上议院通过,继之于1946年3月18日在下议院经过辩论后通过。

马来人的反对更为强烈,包括各州苏丹也杯葛马来亚同盟新总督爱德华甸爵士的就职典礼。

巫统与马华成立
马来人的政治意识随着领袖的疾呼进一步提高,结果在拿督翁的领导下,马来人组织于1946年1月24日在吉隆坡举行大会,宣佈巫统(UMNO)的成立。

巫统在取得马来社会的支持后,结合各州苏丹,直接向英国反对马来亚同盟。经过协商后,英国让步,一份马来亚联合邦协定被草拟,并于1948年2月1日生效,取代“马来亚同盟”。

马来亚联合邦协定确保了各州马来统治者的地位和马来人的特权,也组成了统治者会议。不过,除了开宗教和马来人风俗外,英国人已在这个协定下建立了集中权力的结构。

华人社会从1945到1948年,并没有对“马来亚同盟”表现出积极的态度,也对马来亚联合邦协定未十分关注。它基本上形成三个思潮,一个左倾,一个右倾,捲入国共论争;另一个是土生华人的峇峇思想,倾向支持英国人的统治。

迨至1948年紧急法令实施后,华人才顿然感到生存受到挑战和危害,乃有马华公会的成立。

马华公会于1949年2月17日正式成立,目的在于解除紧急状态下的华人困境。第1任会长是陈祯禄,他是道地的峇峇。

林苍祐也是峇峇,但未参加马华公会。不过,他与其他的峇峇不相同的地方是:他曾在中国住过一个时期,对中国社会甚为了解。他的思想既带有峇峇的土生色彩,也具有南来华人的心态,他是介于两者之间的一个折衷性人物。

苍祐踏入政治圈
事实上,在马华公会成立之前,曾出现过一个以华人为主的西方倾左政党──马来亚民主同盟党(Malayan Democratic Union)。这个党在1945年12月提出其政治纲领,包括成立自治的马来亚政府,全部议员民选,言论及结社的自由,没有种族歧视,人人就业均等。

参加这个政党的人多数是专业人士,主席是菲立何亚琳,发言人是欧亚溷血儿约输伊伯。他们模彷英国工党的组织鼓吹自由、平等与民主。

虽然这是一个非共的组织,但它的左派姿态被英政府视为受共党“统一阵线”渗透的目标。

再者,英国只重视巫统、马来苏丹,不承认马来亚民主同盟党的代表性,以致这个党在未能适应时代潮流下,于1948年6月25日宣佈结束。

为华人社会填补一个被英国人接受的“政治真空”是马华公会。这批人也是以受英文教育为主,且土生峇峇佔多数。

林苍祐从1947到1951年的政治纪录是空白的。不过他的父亲却是较早期的峇峇公会的领袖,因此被英国人看重而委为华人参事局议员。他在40年代初期,即退出社会和政治活动。

但是,他的影响力还是存在的,对林苍祐的从政有很大帮助。“子凭父贵”用在林苍祐的身上也许并不恰当,可是做为林萃龙医生的儿子,又是留学英国的优等生,兼之在空军部队当过军医,苍祐终于被英政府看重,把他拉入政治圈。

(六)无党无派当议员
1951年4月30日是林苍祐一生中的第3个转捩点,他被委为槟城殖民地议员(相等于今日的槟州立法议员)。

这一天,他兴奋地出席殖民地会议,西装挺笔,风度翩翩,引人注目,因为他是议会中最年轻的议员,年仅32岁,其他的议员多数是上了年纪的。

以一个无党派人士的身份,能跻身成为议员,实不多见。苍祐的家庭和教育背景无疑是他从政的最大资本。

对一个经历第一次大战和第二次大战的青年来说,从政是一种无上的光荣。苍祐的心情是激昂的,夫人欣燕与他分享这一份荣耀。

这个时候,他准备大开拳脚,过去所学、所思、所闻已有了用武之地。他没有参加马华公会,他要在槟城开创一个新局面,组织政党的念头越趋强烈。

为了要专心从政,而思及积极从政后可能会改变了家庭的生活,苍祐就和欣燕讨论这件事。
有一天,他徵询欣燕的意见:“你赞成或反对我从政?”

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多馀,也有点突然,欣燕一时摸不着头脑:“你不是已参政了吗?当了议员就是介入政治,还问这样的问题?”

“不,这是两件不同的事,我可以不参加政党也能当议员。我的意思是要搞政党,全力以赴。”苍祐解释。

苍祐组织急进党
他受过西方教育,他认为做这样重大的决定,会影响一生的生活,必然要先取得太太的首肯。如果太太反对,家中鸡犬不宁或意见多多,将使他无法集中精神从政,他要先取得太太的谅解。
欣燕认为像苍祐这样的人,他作出的决定自有其道理。为了协助丈夫实现政治理想,她决定接受生活的改变。

“你安心从政吧!家裡的事务由我料理。”欣燕爽朗地答应。

在林苍祐的心目中,问过太太是很重要的。因此在后来,凡是后辈要参政或从事竞选,他一定问:“你问过了太太没有?她同意不同意?”

他认定一个赞同丈夫从政的太太,将会使从政者事半功倍,更有冲劲,更放胆醉心于政治活动,而不会日夜不分回到家来又和不谅解的妻子起勃谿。

从政是一种牺牲。这种牺牲他认为是值得的,因为可以服务更多人。

这种强烈的心理是由于受到人道主义精神的感召。不过人道主义要广泛地应用,就必需通过政治作为手段。

他认定:政治是用来追求自由、平等与人道的工具。

于是他召集了一批同道,组织了类似马来亚民主同盟党的新政党,命名为“槟城急进党”(Penang Radical Party)。

24.6.04

第四章:迈上漫长政治路

(一)领导成立急进党
急进党(Radical Party)是50年代初期槟州的政治产物之一。它的发起人之一是最年轻的殖民地议员林苍祐医生。

当林苍祐在取得夫人的点头后,召集一般友好商讨组织一个新政党。这些人都是受英文教育的知识份子。

几乎同一个时期,劳工党成立,而拿督翁也脱离巫统另起炉灶,组织独立马来亚党。

很明显的,急进党是继马来亚民主同盟党后的另一个不讲种族主义的民主政党,但它没有像民主同盟党那样具有左倾的影子,而是标榜多元路线,有异于巫统和马华的单一种族路线。

这个党在林苍祐的积极走动和拉拢下,于1951年6月19日在威斯兰英校礼堂举行成立大会,其目的是要赶上参加第一次的槟城市政局议员选举。约有100人出席,包括律师、医生、议员等。林苍祐担任司仪,他说:“今晚召集大家开会,是要组织一个新政党,以便派出候选人参加行将举行的第一次市政局选举。现在我们需要选出一位临时主席主持会议。”

结果公推林注旺律师为临时主席。经众人讨论后,一致接纳将党定名为急进党。

虽然名为“急进”,其实急进党并不急进,也不极端,而是走中间的温和路线。

在众人支持成立急进党后,主席宣佈休息5分钟,让与会有机会交换意见,选出第一届执委。

执委会人才众多
复会后,林注旺众望所归,当选主席。对于年轻的林苍祐而言,他不认为应争做主席,他有的是时间和时机,结果他当选3位副主席之一。另两位副主席是再阿比丁(马来国民联合机构槟城主席)及徐瑞意(联合邦立法议员,等于今日的国会 议员)。秘书是锡兰籍青年律师山尼比礼(他后来曾出任乔治市议会秘书)、督察李天柱律师、财政李洪章会计师。

委员5人:美农医生(殖民地议员)、阿里亚医生、达斯(浮罗英校教员,乡村局议员)、菲伯律师及叶真宝律师。

叶真宝小姐是着名大富豪叶祖意的孙女。叶祖意年轻时是剃头匠,后来发迹成为银行家,万兴利银行是由他一手创办。

急进党组成后,未有明确的政纲提要,但不断强调以服务人民为主要任务。言下之意,是要倾全力攻打市议会。

乔治市市政局议员局部选举是英殖民地政府为表示崇尚民主制的第一个步骤,用以缓和马来亚各政党要求走向自治的压力。这也是马来亚联合邦有史以来的第一个议会选举。

在过去,凡是议员都是委任的,虽然各有关代表性的团体可推荐候选人;例如战后由英政府委任的市议员有平章会馆的王学才医生、英属海峡殖民地华人公会的李长景医生、槟城海峡殖民地公会的古密、槟城西商会的马丁、槟城中华总商会的林耀椿,政府直接委任的有7人(其中包括邱善佑),全部12人。

首次选举未角逐
根据市政局法令,新议会将选出9名议员,另6人由英政府委任,合共15人。在选区方面只划分3个:即加拉歪区、日落洞区各丹绒区。不论是政党候选人或独立人士均可以参加提名。

3个选区将根据票数的多寡各选出3名候选人。例如加拉歪区有3人将会中选,得票最高者任期3年,第2高者任期2年,第3高者任期1年,馀者落选。这种轮流製造成市政局每年都有选举,实在热闹,也刺激政党展开活动。

1951年11月1日提名时,槟城急进党派出9名候选人,劳工党8名及巫统的候选人,马华公会没有派出候选人,为马来亚选举制度之滥觞。

急进党的9名候选人中,林苍祐并没有在内。他当时已是殖民地议员(州议员),为了让其他人有机会角逐,他未成为候选人。9名候选人即每个选区置放3位候选人。

(二)叶祖意孙女当选
1951年12月的乔治市市政局议员局部选举,是英殖民地政府为表示崇尚民主制的第一个步骤,用以缓和马来亚各政党要求走向自治的压力。这也是马来亚联合邦有史以来的第一个议会选举。

这次选举,最引人注目的候选人是叶真宝小姐(Nancy Yeap)。不但貌才相称,而且勤于工作,颇得选民好感;兼之女性候选人至为罕见,有如万绿丛中一点红,无形中已先声夺人。

身为急进党领导人之一的林苍祐医生在长达1个月的竞选运动中,四处奔波,为候选人打气。演讲和访问选民成为他的重要工作,他也协助叶小姐在加拉歪区的竞选活动,包括沿户访问。

12月1日投票。《亦果西报》有下列的一段新闻报导:
“槟城市政局的首次选举,从各方面来看是至为成功的。”
“72%的注册选民履行了投票权可能不很令人满意,但由于下雨,不然会有更多人投票。”
“没有一个候选人的成功是基于种族社群的支持。”
不错,当时的投票是以候选人的素质作标准,在同一个选区内,当选的有华人、马来人和印度人。

开票结果,急进党赢得6席,劳工党1席,巫统1席及独立人士1席。选举成绩如下:
丹绒区──李天柱律师(急进党)、末拉明申(急进党)、本努都拉(劳工党)
加拉歪区──叶真宝律师(急进党)、鲁汀斯(急进党)、林注旺律师(急进党)
日落洞区──美农医生(急进党)、C.M.Ismail(巫统)、谢清波(独立)

循序渐进等时机
急进党的胜利,主要是这个党在当时拥有最多专业人士,而且在槟城标榜明显的政治形象,有组织和有准备地介入议会选举;与其他政党比较,急进党是最有活力的。

马华公会在那个时候仍然热衷于搞福利彩票,将所得协助新村华人,并没有注意到乔治市政局选举的重要。直到1952年的吉隆坡市政局选举,才使马华醒悟到政权比做福利工作更重要。

至于劳工党,也是刚刚冒起,人才不多,并未像急进党那样有系统地组织起来,因此参加乔治市政局选举时,声势完全难与急进党匹比。

同样的,在槟城的巫统也还是一个政治性不很强的组织,尚未与马华合作。

基于形势和声势对急进党非常有利,林苍祐的急进党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触发他思及下一步如何控制市议会的计划。

不过,9名民选的议员并不归一党所有,因此在政府委任另6名市议员后,急进党在15席中未佔大多数,这6名委任的议员是林学易及亚里夫医生(任期3年)、旺布特拉及诺兰(任期2年)、和周文意及C.M.Hashim(任期1年)。

原任市议员被割爱的有:邱善佑、王如山、林耀椿。

虽然委任市议员中包括现任立法议员和殖民地议员,但林苍祐未受委,他把工作集中在殖民地议会和急进党的党务。

当然他还有更大的目标:他要在政治上崛起成为民选的槟州领袖,而不是以长期委任为荣耀。

林苍祐做事是循序渐进的,他不会一下子争第一号人物来做,但他一旦介入政治团体,不久之后就表现出领导的能力而成为领袖;同时他是在时势造英雄的条件下,使自己被人重视而成为那个时期的盟主。

急进党力量的成长,无疑推动着林苍祐在政治上攀上高峰,他试图通过政治巩固权力来实现理想。不过,其过程并不是一帆风顺的。

(三)出任急进党主席
林苍祐决心要壮大这个党,虽然名义上是副主席,但党内没有人比他更积极,自然而然地大家都觉得林苍祐是搞政治的能手。

事实上,急进党的市议员在议会内表现不俗,深得民心,而且也能与英国政府搞好关係,这使到急进党在槟城崛起成为一个重要的政党。

为使党更加强大,他四处延揽人才,以期望在未来的选举中脱颖而出。王保尼、陈清美及黄鲁坛会计师都是被他拉入急进党的。

1953年,林注旺律师决定让贤。他认为时机已成熟,应该由林苍祐名正言顺领导急进党。在党大会中,苍祐众望所归,当选急进党主席,林注旺律师宁愿退居副座。

这个时候,苍祐在政坛上已冒出头来,除了在殖民地议会中表现突出,令人刮目相看外,他在槟城社会的知名度也逐渐提高。

同年11月,林苍祐受党拥护提名参加市政局的竞选。在中委会议上,当讨论到候选人问题时,党员一直要求苍祐亲自出马,以期望在市政局中拥有更多的议员。

当时的市政局有9名民选议员(其中3人任期3年,3人2年及3人1年),6名官委议员。换句话说,有3名民选议员于任期满1年后,在1952年重选,然后任期3年;接着任期满2年后的另3名议员,即急进党的末拉胡申和鲁汀斯与巫统的C.M.Ismail,他们的空缺则需要在1953年重新选举。

提拔新人让选区
急进党除了派鲁斯汀重作冯妇外,并推举林苍祐和黄鲁坛为候选人。它希望在日落洞、丹绒和加拉歪区囊括3席。

本来林苍祐是攻打丹绒区的,但为了提拔新人和让新人在较安全的地区竞选,苍祐选择在日落洞提名。

日落洞当时的华人选民很少,马来人佔大多数,不是一个安全区;但苍祐认为这是一种考验,他决定要党同意他与黄鲁坛交换选区。

这个决定到底是正确抑或错误,至今还没有结论。不过,这场仗对苍祐来说是重要的一役,也是他从政以来的处女战。

提名日是11月20日。苍祐在日落洞区和巫统的哈森、劳工党的巴古南及独立人士的查兰星展开四角战。

以4位候选人来看,苍祐的声望最高,而且他亦是殖民地议员。虽然如此,他并不轻敌,到处展开宣传,因为他认为这是一场硬仗。

尽管他已作了最大的努力,林苍祐终于上演滑铁卢,阴沟裡翻船,败给巫统候选人。

(四)苍祐被邀入联盟
没有人会否认,如果林苍祐在1959年或1963年提名市议员竞选,他是可以轻易当选的,然而他不再尝试。

如果我们研究1953年的市政局选举,不难察觉到3名中选的都是巫统的人,没有一位是华人,主要原因是华人没有兴趣登记成为选民,反而是马来选民一年比一年增加。由于这件事,林苍祐后来成为推动华裔登记为选民的主要领导人。

另一个因素是华人选民投票不踊跃,他们尚未意识到投票的重要。

同一次竞选中失败,后来成为具有知名度的人,是劳工党的南玛纳旦、巴古南;这是后话,按下不提。

此外有一个独立马来亚党的候选人邱思仁也是失败者,这个党来头不小,却无法在选票中取得立足点。

独立马来亚党是巫统发起人拿督翁,于1951年离开巫统后另外搞起的一个新政党。它是一个非种族性政党,门户开放给各族人士。

当拿督翁创立独立马来亚党时,仍然是殖民地政府内阁中的内政部长,接任拿督翁之位成为巫统主席的东姑阿都拉曼只担任立法议员,比较之下,拿督翁的号召力较大,因此一度吸引陈祯禄和林苍祐等人也参与拿督翁的努力。从形势看来,拿督翁佔上风,和巫统展开一场争夺战,一度把马华公会的陈祯禄拉过去。

马华巫统携手战
巫统和马华的真正合作始于1952年的吉隆坡市政局选举。在12席中,巫统和马华的合作导致两党候选人胜9席,独立马来亚党则惨败,从而奠下马华和巫统合作组织联盟的基础。

尽管马华未参加1953年的槟城市政局选举,它和巫统的合作在一定程度上致使华裔选民也会把票投给巫统候选人。急进党又和劳工党争选票,终于导致巫统胜了3个市议员席位。急进党竞选失利与此不无关係。

领导独立马来亚党的另一个重要人物是槟城的树胶殷商连裕祥;他是这个党的副主席,也是槟州的主席。连裕祥以其财富跃居槟城华社领袖,但他与林苍祐之间没有共同语言。

在独立马来亚党竞选失败后,拿督翁于1954年将之改名为马来亚国民党,虽仍拥有华人,如连裕祥在内,但由于气愤马华倒向巫统,拿督翁较后又使这个党走向种族路线,连裕祥始终未离开国民党,因而成为被指责的对象;这样一来马来亚国民党更加得不到华社的支持,最后走向式微。
当拿督翁转变立场,林苍祐就与之更疏远了。就在这个时候,林苍祐的政治生涯又有一个新的突破。

林苍祐在政治上的转变与突破是由于急进党已因时代的转变不能单独进行斗争:其一、是由于急进党虽然在1951年槟岛市政局选举中赢得9席中的6 席,但在1952年的选举中(选举法令规定,1951年3个选区得票第3多的人任期只1年,因此到1952年市议员有3个空缺,其中急进党主席林注旺任期满,其他两人是巫统和劳工党的议员),急进党只在加拉歪区由林注旺保留,另两位候选人则在丹绒区和日落洞区败北,以致急进党还是6名市议员,没有进展。

接着1953年的市议会选举(又有3名任期满2年的议员退休,需要重选,其中急进党佔了2名),虽由林苍祐亲自出马,却全告落选,急进党只在市议会拥有4名市议员。

其二、1952和1953年的市政局选举中,华籍登记选民原本很少,又不热衷投票,使到急进党候选人中选的机会大为降低,例如1952年市议会选举,投票的马来选民和印度选民佔90%,华人投票选民只10%,又如何能确保急进党取胜呢?

其三、马华公会于1952年吉隆坡的市政局选举中和巫统达成合作,取得胜利,促使两党组成联盟。

不过,马华公会在槟城的势力仍很单薄,没有染指1951、1952和1953的市议会选举。忝为马华公会创办人之一兼总会长的陈祯禄便到槟城招兵买马,以壮大马华的势力;除了拉拢有影响力的华人参加马华外,并向急进党主席林苍祐伸出橄榄枝。

他要林苍祐加入联盟的努力,争取独立和保卫华人的利益。一方面,他希望林苍祐把急进党带入联盟的大家庭;另一方面,他请林苍祐加入马华的党务,加强组织。

马华改革问题多
原来在1952年,马华公会鉴于在吉隆坡市政局选举胜利后,发现到政治力量的扩大是至为重要的,于是于6月通过改组马华公会,使之更像一个政治团体,不单是照顾华人的福利机构。在这个时期,霹雳的梁宇皋被马华中委选为总秘书,以取代辞职的染旭龄。

几乎在同一个时期,马华公会酝酿办一份《马华日报》,作为宣传之用;当时中委会的构想是买下新加坡《南侨日报》的印报机和资产,改为出版《马华日报》,可是有数州的马华公会反对动用党资金办日报,这个计划就胎死腹中。

这裡顺带一提的是,陈祯禄在改组马华之时,曾遇到党内的一些人士的阻力,他愤而提出辞职,终被挽留,而改革计划也因此举得以推行。

陈祯禄的改革运动推行并不很快,主要是因为当时的马华公会仍然保有各州的权力,不是中央可全面控制的。例如槟城马华公会是由华人领袖伍瑞琴(也是槟州中华总商会会长)担任,他是个社会领袖,顺序被推举为政党领袖,在政治上是“好好先生”未具政治野心,所以党务一直停顿不前。

(五)踏上政治的道路
林苍祐从政是家喻户晓的,但他甚麽时候从政则是鲜少人知道的。要介绍这一段历史,必须讲述马来亚在日本投降后的政治演变。

1945年日本投降,苦难的日子终告过去,和平的到来曾掀起一阵狂欢。民族主义浪潮开始在马来亚冲击,接着反殖民地运动风起云涌。

英军在日本战败后重临统治马来亚,英国政府开始检讨整个制度,认为战后的政策已不合潮流,在1945年10月派遣麦马克爵士到马来亚与各州统治者谈商新的协定。

1946年1月,麦马克飞返伦敦。英国工党政府提出了“马来亚同盟”(Malayan Union)计划,把联邦各州及马六甲和槟城归纳成一个行政系统,新加坡不包括在内,仍保留为皇家殖民地。

这份计划报告书提供机会给所有要把马来亚当着家乡的人成为公民。

报告书一发表后,触发马来人的反对,在全国各地展开示威和抗议大会,他们认为建议中的计划危及马来人的地位。

虽然如此,英国工党政府决心推动这个计划,1945年12月在上议院通过,继之于1946年3月18日在下议院经过辩论后通过。

马来人的反对更为强烈,包括各州苏丹也杯葛马来亚同盟新总督爱德华甸爵士的就职典礼。

巫统与马华成立
马来人的政治意识随着领袖的疾呼进一步提高,结果在拿督翁的领导下,马来人组织于1946年1月24日在吉隆坡举行大会,宣佈巫统(UMNO)的成立。

巫统在取得马来社会的支持后,结合各州苏丹,直接向英国反对马来亚同盟。经过协商后,英国让步,一份马来亚联合邦协定被草拟,并于1948年2月1日生效,取代“马来亚同盟”。

马来亚联合邦协定确保了各州马来统治者的地位和马来人的特权,也组成了统治者会议。不过,除了开宗教和马来人风俗外,英国人已在这个协定下建立了集中权力的结构。

华人社会从1945到1948年,并没有对“马来亚同盟”表现出积极的态度,也对马来亚联合邦协定未十分关注。它基本上形成三个思潮,一个左倾,一个右倾,捲入国共论争;另一个是土生华人的峇峇思想,倾向支持英国人的统治。

迨至1948年紧急法令实施后,华人才顿然感到生存受到挑战和危害,乃有马华公会的成立。

马华公会于1949年2月17日正式成立,目的在于解除紧急状态下的华人困境。第1任会长是陈祯禄,他是道地的峇峇。

林苍祐也是峇峇,但未参加马华公会。不过,他与其他的峇峇不相同的地方是:他曾在中国住过一个时期,对中国社会甚为了解。他的思想既带有峇峇的土生色彩,也具有南来华人的心态,他是介于两者之间的一个折衷性人物。

苍祐踏入政治圈
事实上,在马华公会成立之前,曾出现过一个以华人为主的西方倾左政党──马来亚民主同盟党(Malayan Democratic Union)。这个党在1945年12月提出其政治纲领,包括成立自治的马来亚政府,全部议员民选,言论及结社的自由,没有种族歧视,人人就业均等。

参加这个政党的人多数是专业人士,主席是菲立何亚琳,发言人是欧亚溷血儿约输伊伯。他们模彷英国工党的组织鼓吹自由、平等与民主。

虽然这是一个非共的组织,但它的左派姿态被英政府视为受共党“统一阵线”渗透的目标。

再者,英国只重视巫统、马来苏丹,不承认马来亚民主同盟党的代表性,以致这个党在未能适应时代潮流下,于1948年6月25日宣佈结束。

为华人社会填补一个被英国人接受的“政治真空”是马华公会。这批人也是以受英文教育为主,且土生峇峇佔多数。

林苍祐从1947到1951年的政治纪录是空白的。不过他的父亲却是较早期的峇峇公会的领袖,因此被英国人看重而委为华人参事局议员。他在40年代初期,即退出社会和政治活动。

但是,他的影响力还是存在的,对林苍祐的从政有很大帮助。“子凭父贵”用在林苍祐的身上也许并不恰当,可是做为林萃龙医生的儿子,又是留学英国的优等生,兼之在空军部队当过军医,苍祐终于被英政府看重,把他拉入政治圈。

(六)1954年投入马华
直到1954年,陈祯禄和梁宇皋才能在槟城推展党务,他们两人力邀林苍祐等人与马华公会一道,团结华人,强化政治力量。

林苍祐是个有政治抱负的人,他不是“池中物”,更不是短视者。在分析了政治情况的变化后,他认为应该唤醒华人对政治的关注,踊跃登记成为选民,否则1955年的全国大选将会使华人的政治代表权丧失。

1954年是马来亚政治动荡一年。这个时候,各政党都向英殖民地政府施压力,要求及早举行普选,迈向自治,最后赢取独立。

一边是巫统和马华(后来印度国大党加入)组成的联盟提出自治的要求;另一边是以拿督翁为首的国民党也提出自治和独立(拿督翁原在1951年离开巫统后,另组独立马来亚党,但这个党的在市政局选举中无法取胜,导致拿督翁另组国民党来和巫统争夺政治权力)。

国民党组织之初,声势浩大,有多名州务大臣和议员加入,兼之拿督翁是英殖民政府中的内政部长,影响力不可谓不大。但由于组成不久,国民党希望大选拖延举行;联盟则迫使英政府及早普选。

英政府初时倾向拿督翁,未明确表明态度,同时也未承诺大选后要委任议员必须与议会内多数席党磋商,导致联盟号召其议员辞职以示抗议。此举果然奏效,英政府让步。

既然变化已经到来,作为急为急进党主席的林苍祐有两个选择:一是与拿督翁的国民党合作;另一是与东姑阿都拉曼和陈祯禄领导的联盟合作。经过思考和研究,他选择后者。

改变急进党策略
为了製造舆论和取信于急进党的党员,林苍祐告诉他的同志:“时机已经到来,我们应当配合各政党,联成一道,扩大政治阵线,借选举达成组织政府的目标。”

参加政治的目的是获取权力,而政党是通过权力的阶石。在林苍祐的哲学理论中,政治不是一成不变的,如果从政而未具有权力,就不能实现理想,也就不能很好的服务人民。

因此,他需要改变急进党的策略。不过,由于情况不同,他对联盟议员的辞职抗议英政府拖延还政于民虽表示同情和支持,但认为急进党的地方议员用于服务地方上人民,不必要也相应辞职作出响应。

至于急进党的联邦立法议员要不要辞职,党不拟强制实施党纲,准其议员依个人情况来决定。该党的唯一立法议员徐瑞意乃遵循党的意见,未去函表示辞职。

1954年6月27日,急进党举行党员大会,一致通过修改党章,将“槟城急进党”改名为“急进党”,不再受地区之限制。

林苍祐以党主席的身份告诉与会者:“今天我们的重要任务是与各政党团结,争取自治早日到来。”

拒绝提名党主席
“联合邦的选举将要到来,这是学习民主,呼吸民主空气的好机会,急进党党员应勇于瞻望未来,面对挑战。”

他补充说:“我们有必要思及採取下一个步骤。”

甚麽是下一个步骤,林苍祐一向来的作风是不直截了当的把自己的主观强加在别人身上,但却是婉转而有力地要使到别人接受他的看法是正确的。

他这样疾呼:“我们要由既定的基地突围,而把这艘船引入汪洋大海中。急进党在过去已打好基础,我们是不会失败的。”

这一席既明显而又不自我承诺的谈话,显然已产生影响力,急进党内大多数人接受与联盟合作的概念。

可是,就在这重要的时刻,林苍祐突然向党大会宣佈,他不再提名角逐党主席,只接受当副座。
与会者感到愕然,大家都不知道他葫芦裡卖的是甚麽药,一时议论纷纷。

林注旺见状,马上提名苍祐为党主席,但苍祐即刻表意不当主席,虽经再三劝说,他始终不改变初衷。

是甚麽道理呢?只有林苍祐一个人知道,当时没有人瞭解。

(七)马华天地更广阔
1954年6月急进党大会,林苍祐拒绝接受提名角逐党主席,他这麽做自有其算盘,因为这个时候马华公会已向他伸出触角,要他保留急进党员身分的同时,也加入马华的努力;而最佳之道是退居副座,不要当党主席。

这样,当他加入马华后,急进党还有党主席作发言人。同时他加入马华,也不会对急进党的存在有何不利。换句话说,在当时党组织都很鬆弛时,一个人具有双重身分是极平常的事。

他想得更远,他要在马华公会内闯一番事业,他要使马华更加壮大……。

没有人知道他的下一个目标是要做甚麽,但急进党党员都认为他是不可或缺的人物。在尊重他的决定后,党员们支持林苍祐提名美农医生为新任主席。

美农医生是槟殖民地委任议员,也是民选市议员。

改选后急进党的阵容如下:
主席:美农医生,副主席:林苍祐,林注旺及叶真宝小姐(这位唯一的女市议员连升三级)。
秘书:拉曼纳,财政黄鲁坛。
总党督:伊士迈仄末。
委员:倪亚班医生、特拉汉、菲立普律师、巴裡拉、徐长生、陈清美及李天柱律师。

不久之后,林苍祐成为急进党的前锋,与党内一些华人领袖打进马华公会。他要在马华公会建立另一个起点。

时移势易策略变
从一个领导多元种族的政党转向参与单一种族的政党,是苍祐的一种政治战略,他经常都在不同的时候和不同的地点採取不同的战略。过去的经历使他领略到:当需要转变时,你不能故步自封;当时代变化时,你要顺应。不要怕变,只怕你站着不变。

“位置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应该知道在甚麽时候坐上甚麽位置,以期处于不败的地位。假若紧抱不放,到头来是无从突破和改变现状。”

急进党在诸多党员同意下,1954年选举前加入联盟,成为其中一员,但由于急进党只局限在槟州,未具有全国性政党形象,在联盟内被聊备一格,起不了大作用。

反而是林苍祐医生带领一批急进党员加入马华公会,发生重要的影响,并导致日后马华起了根本的变化。

林苍祐基本上是接受陈祯禄和梁宇皋的邀请加入马华,不过在他加入马华之前,马华总会长陈祯禄却第二度辞去会长职位,原因是马华若干负责人在接受英殖民政府有关大选的方桉时,未与他磋商。

陈祯禄是1954年7月29日辞职,当时其子陈修信在伦敦养病。马华党员上下闻讯一致加以挽留。
林苍祐也针对此事发表意见:他形容陈祯禄是能够使到马华团结的领袖,而且与巫统关係密切,是受到华巫人民尊重的唯一华人领袖。

陈祯禄打消辞意后,于1954年8月5日来到槟城,呼吁槟城各政党加入联盟,且再次会见苍祐等人,要他加入马华。

在那个时候,双重党籍身份是被允许的,急进党人在保持原来身份的同时,也得以参加马华公会。林苍祐等人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于1954年9月15日,被马华槟城分会选为工作委员会委员,以便和巫统代表商谈筹组槟州联盟。

这15名工委如下:王如山、陈日升、杨允全、徐长生、邱光辉、伍瑞琴、徐瑞意、梁锦耀、邱有益、谢清波、黄鲁坛、林苍祐、王景成、蓝宝财及李焕文。秘书是戴惠思。槟威马华并决定成立青年团和妇女组。

兵分两路进联盟
很显然的,急进党是分两路打进联盟:其一是以整个党加入联盟,让非华人党员也成为联盟一分子;其二是急进党的华人党员个别加入马华。

在这麽多人中,林苍祐是最引人注目的一位,因为他于1951年成为槟州殖民地议员后,就逐渐崛起成为议会内的雄辩者和首席代表。

例如当1954年8月13日联合国大会主席班迪夫人(印度国家驻联合国首席代表)抵达槟城访问时,以林苍祐为首的殖民民地议员热烈欢迎。又如1954年12月31日印度总理尼赫鲁抵槟,也是受到林苍祐的迎迓 。

表现和声望是成正比例的,苍祐以他的才华赢得了声望。当他决定要打入马华公会时,就把重点放在马华,而把急进党交给了美农医生负责。

自此而后,林苍祐的名字和马华挂钩,相对的渐渐地与急进党的关係疏远,虽然急进党是联盟的一员。

为了显示槟州联盟的团结,急进党于1954年11月的槟岛市议局选举不派人角逐,支持华巫联盟的候选人吴源和(丹绒区)、依裡斯(日落洞区)及鸭都拉阿里(加拉歪区),(结果全胜)。

原本这3区的任期3年满议员都是急进党人,他们是李天柱(丹绒)、美农医生(日落洞)及叶真宝(加拉歪)。

不过,在威省地区,王保尼、陈清美仍保持急进党市议员身份,而余水清则是无党派市议员。
叶真宝是急进党副主席,她的想法是与林苍祐不同的,从来没有公开表示过支持急进党加入联盟,本身也没有参加马华公会。她的退引,确实有点令人意料之外。

(八)恶斗叶祖意媳妇
1955年1月23日,这一天是槟城殖民地议员选举的提名日。风和日丽,艳阳高照,林苍祐和他的支持者来到提名站,办理提名手续,参加加拉歪区选举。

但是,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接踵发生……。

因为,杀出一位豪门名媛,也走向同一个地方提名参加加拉歪区选举。

林苍祐一望,感到惊愕,来者不是别人,竟然是他相识的朋友,而且财势显赫。

这位名媛在提名表格上填上的姓名是黄绣娘。

谁是黄绣娘?相信在今时今日,鲜少人知道她的来头。黄绣娘不是别人,她是叶金和夫人。

叶金和又是谁?一查之下他是亿万富翁叶祖意的第二公子,因此黄绣娘是叶祖意的媳妇,她同时是急进党副主席叶真宝律师的母亲。

一向来的传统是长辈的退休,后辈接上。黄绣娘却打破传统,女儿厌战,老娘挂征。

她也打破另一个传统──女人不单主持家务,而且可以参加政治。

50年代的保守社会,只有少数妇女反传统而行,黄绣娘是其中一个。

当然,这和她的出身及家庭背景大有关係,作为叶祖意的媳妇,岂可抛头露险做男人的事?原来她的身份是十分特殊的。

创办万兴利银行
叶祖意是富甲一方的大富豪,今日的万兴利银行即是由他一手创办起来的。目前仍然是叶氏家族的主要生意之一。

如果你出生迟,没有听过叶祖意的名字 ,那你一定听过长辈提起“剃头意”这个人;尤其是经过红毛路(现易名为苏丹阿末沙路)看到一幢豪华的洋楼时,长辈会指说这是“剃头意”的大洋房。

叶祖意祖籍福建南安,诞生于1868年,家道贫寒。17岁隻身南来(1884年)槟榔屿,举目无亲,当苦力。随后在二条路路边执理髮业,被人称为“剃头意”。

“剃头意”不是凡夫俗子之辈,他经常到观音亭膜拜。有一天一位好心的客籍富商吴德志对他另眼相看,鼓励他从商。

虽然年幼失学,但他十分有头脑,先是从事糖业生意,向印尼购入原糖,稍后有所积蓄,便在威省种植蔗糖。

由于这个关係,他和印尼乃至东南亚的糖王黄仲涵打起交道。

在印尼最大的华裔富豪黄仲涵支持下,叶祖意成为“马来亚糖王”。黄仲涵和叶祖意深交后,更进一步把其女儿嫁给叶祖意的儿子,从朋友成为亲家。

其时,叶祖意生意得到更大的发展。在1890年创立“万兴利号”,发展银行业、油较业和地产业,又跃居成为银行家。

1952年5月26日,叶祖意溘然逝世,终年81岁,生前捐25万元给马来亚大学,声言设立中文图书部,对其他学校和福利机构也作了不少捐款。

他一共有6个儿子,大儿子连成,次三儿子连河及连鸿早逝,下来是叶金和、福和及福兴。

(九)糖王黄仲涵千金
黄绣娘是叶金和的夫人,叶祖意的媳妇已足以显示她的上流社会的地位和身份,但不止于此,黄绣娘还是东南亚糖王黄仲涵的千金。

提起黄仲涵,稍有涉及海外华人史的都对他的事迹有所闻。他的国际地位比叶祖意有过之而无不及。

黄仲涵,1866年11月19日出生于印尼中爪哇的省府三宝垄,他只比叶祖意长两岁。他的父亲黄志信于1858年离开福建同安南渡,落脚在爪哇三宝垄,几经奋斗,开设了建源公司,从事中国与印尼之间的土产生意。后又把生意扩大到经营典当业、邮信、树桐业及鸦片等,财源广进。

当黄志信于1901年逝世时,给他的次子仲涵的遗产是700万美金及1000万荷兰盾。凭着这巨大财富,加上和当地荷兰殖民地长官关係良好,仲涵把建源公司的业务扩展至糖业,除了种植蔗糖外,并开设了9间糖厂。

他生产的糖不但佔印尼市场60%,而且远销至世界各界。叶祖意就是因为需要糖供和黄仲涵成为好朋友。

接着,仲涵把他的事业伸入银行业和船运业,在印尼崛起成为首富,被誉为印尼糖王乃至东南亚糖王。

世战避居新加坡
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1918年)后,黄仲涵为避开荷兰政府的重税,暂居新加坡,归化为英籍民。

在新加坡,他捐15万元给莱佛士学院作为创办费,又捐10万元建筑华侨中学礼堂。

1924年,他病逝新加坡,终年58岁,遗体运回三宝垄安葬。其墓志铭曰:“其人有异算奇谋,握许多轮船银行,地皮产业,鼎鼎大名惊宇宙。此地如龙盘虎踞;最难得山峦拱卫,潮海潆洄,隆隆吉穴向乡邦。”

新马的华人领袖后来成为千万富翁的,也与黄仲涵有关係,例如李光前、陈六使及李延年等都曾受过黄氏的恩惠而成为呼风唤雨的人物。

仲涵共有8位太太,生下26名子女(男女各一半),黄绣娘即为其中一位。多数子女都有受过良好的留学英国的教育。

黄绣娘还有一位妹妹黄腰在较后时也嫁给叶祖意第三公子福和。不宁唯是,黄绣娘的另一位姐妹黄惠兰,是中国国民政府时代着名外交官顾维钧之夫人。

显赫家世作后盾
顾维钧在1915年,28岁时被中国任命为驻美公使,较后又任驻英国公使。1922年奉召回国出任外交总长。1931年升为署理外交部长,及后出使法国,接着再先后辗转为驻英及驻美大使。(一直担任到1950年离职)。

黄绣娘的身份介绍至此,相信读者已有印象,但说得更近一些,1983年10月遭绑匪枪杀的万兴利银行执行董事叶龙安局绅,乃是她的侄儿。

黄绣娘有糖王父亲黄仲涵和马来亚糖王叶祖意的声望作后盾,对林苍祐的竞选无疑产生一种心理威胁(当今马来亚的糖王郭鹤年是后期崛起的糖王,在他之前,黄仲涵和叶祖意是他是先行者)。

林苍祐有的是政治威望和民众的力量;黄绣娘有的是糖王的遗威和富甲一方的气势。这一场仗林苍祐虽然蛮有把握,但绝不能掉以轻心。因为挑战者是个不平凡的名门淑女。

(十)豪门淑女轰苍祐
黄绣娘挟着显赫的家世向林苍祐挑战,是1955年槟州殖民地议员竞选中最引人侧目者,也成为报章重视的新闻。

槟州总共划分为14个选区,联盟(包括巫统、马华和急进党候选人)参加14席,威省劳工党5名,国民党3名,槟劳工党1名及无党派(独立人士)3名。其中4区为联盟候选人不劳而获。剩下的10区由20名候选人展开争夺战。

1955年选举的形势对联盟至为有利。参政司宾汉已宣佈槟城大部分为白区,同时在联盟据理力争下,获得英殖民政府让步,在1955年举行全国普选,由民选议员在议会佔大多数。

林苍祐作为联盟的候选人是满怀信心的,以他过去在政坛的表现,他深信自己必然能够经得起考验。

另一方面,黄绣娘也十分乐观,她相信选民会像在3年前支持她的女儿叶真宝一样的支持她。(叶真宝于1951年代表急进党成功地在加拉歪区当选市议员。)

黄绣娘是住在加拉歪律叶祖意的豪华洋楼,她是在叶祖意过世两年半后介入政治的。在这之前,绣娘为人所知是叶金和夫人,而她的女儿则风头甚健,在市政局内是唯一的女议员,备受议会尊重的人。

叶真宝当3年的市议员并没有让选民失望,她尽其所能改善市区的环境。不过,她显然不大同意林苍祐把急进党带入联盟,虽然没有直接表态。从她的急流勇退和不反对她的母亲绣娘出来参加竞选以对抗林苍祐看来,她是站在她母亲这一边。

叶真宝幕后支持
叶真宝律师基于这个缘故,未参加竞选,因为她本身仍然是急进党副主席,不便与同僚林苍祐正面对峙。

黄绣娘既无党无派,参加提名竞选是名正言顺。既然她女儿于1951年市政局选举中在加拉歪区脱颖而出,得票最高,计1143票,她没有理由会失败的。

叶真宝不反对她的母亲参政,也是认为胜利机会相当高。于是母女俩为竞选工作大费周章,又发文告,又作演讲,又沿户访问,因为对手是林苍祐,不是无名之辈。

在瞭解到劲敌当前的情况下,黄绣娘分两路炮轰林苍祐。首先她指责英政府袒护政党候选人,拒绝无党派候选人在电台作广播是不公平的,以争取选民的同情和支持。

接着她把矛头对准林苍祐,谴责林苍祐“出卖”急进党。她质问:急进党是否有开过大会授权党魁参加联盟?”

这一情报,相信是她的女儿叶真宝所提供。

她冷嘲热讽地讥笑林苍祐:“一个有毅力的领袖决不会‘中途换马’,不会爬往跟随联盟的‘驿车’。”

她疾呼选民:“抛弃辜负人民的所谓领袖。”

词锋锐利的黄绣娘,不放过任何的机会来打击和贬低苍祐形象的意图。

急进党秘书辞职
她在告选民的文告书中说:“当林苍祐在1953年参加日落洞区市政局议员选举时,曾许下诺言,如果他落选将退出政坛,但他是否遵守诺言?”

林苍祐确然在1953年的市政局选举中败北,但翻查旧报,并没有刊登有关他失败将退引的谈话;这也许是急进党内不满林苍祐把党带进联盟者提供的“情报”。

更进一步,黄绣娘抨击林苍祐放弃急进党的原则。她责问道:“这样做是否为了要争取做官和更有机会往上爬?!”

她解释她之所以用独立人士的身份参加选举是不要受到吉隆坡的指示,不要联邦政府加强意识在槟州议员的身上,更不要看到槟州殖民地议会是一党天下。

响应黄绣娘对林苍祐展开“体无完肤”攻击的是急进党秘书拉玛,他公开宣佈辞卸秘书职,并反对急进党投身入联盟。

他说:“急进党是不分种族的政党,但联盟却是由种族性组成的机构。”

为支持黄绣娘的论调,拉玛质问林苍祐等人:“为何不与党员磋商急进党加入联盟事?”

显然,反对急进党参加联盟的中委只佔少数,大多数中委已同意和联盟合作,与马华公会挂钩。

这些少数人想借助党员大会来推翻急进党加入联盟组织,但当时形势比人弱,并未引起共鸣。

黄绣娘在整个月的宣传运动中,一刻也不放鬆对苍祐的攻击;她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她要一炮而红。

对着这位来势汹汹的“铁娘子”,林苍祐是无动于衷的,他避开对手的所有人身攻击,而不与她争辩,更不与她纠缠不清。

他熟透了政治的技巧,对待甚麽人用甚麽样的策略。他似乎受到孔子的影响:不与女人争。

因此他的政治攻势是针对大问题,他抨击马来亚国民党的领袖言论不负责任。他说:“这些人为仇念所激,是不能容忍异议的自私者。”

国民党领袖拿督翁于1951年离开巫统,另组独立马来亚党时,曾得到马华领袖的支持,更有一些马华领导人加入独立党。但后来马华转向与巫统合作,激怒了拿督翁,造成拿督翁从拥护各族利益到指责马华反对公民权法律,反对教育法令,且要求设立华文大学对抗马来亚大学,更指责马华公会与台湾国民党有联繫,企图将马来亚变成“中国第20省”。

(十一)奠定在政坛地位
林苍祐面对黄绣娘的强力挑战和凌厉攻击,他向选民解释:政党团结、争取自治和独立早日到来的重要,也否认“出卖”急进党,表明其用心,是要结合更大的政治力量,达成独立的愿望。
他认为殖民地议会举行选举,是朝向自治的一个重要步骤。

曾任急进党首届秘书的山尼比礼(在社阵执政时,他是乔治市议会的秘书)则支持林苍祐将急进党带入联盟。他列举联盟政纲内的大目标是要为人民服务,他否认急进党已失去原则。

他说:“国内政党的合作,将能更早实现独立而当家作主的愿望。”

政策性的演说比对个人的攻击和挑剔是更能使人信服的;但对个人抨击又往往能激起一些效果。不过,越过了头不是取胜的捷径,有时候可能会弄巧反拙。

一战落败失踪迹
黄绣娘没有预见这一点,她过于自信的认为要打倒林苍祐,必须破坏苍祐的形象。

可是,情绪之言只能逞一时之快,不能取信于大部份群众。当选举揭晓时,林苍祐终于以绝大多数票打败黄绣娘,从此奠定他在政治上的地位。

黄绣娘失败后,就在政坛消声匿迹,从此埋名隐姓,不问政事。1956年,她的女儿叶真宝移居新加坡,下嫁外籍人。绣娘较后也离开槟城,往事如过眼云烟,但回想起来又是历历在目。

在林苍祐投身于竞选时,他有一位好帮手,这个人就是后来被人形容为“蚱蜢”的林维雄,他为苍祐进行招贴工作,四处奔波拉票宣传,无所不为。

另外一个和林苍祐同时加入联盟的就是大山脚急进党市议员王保尼,他在大山脚以绝大多数票取胜。

林苍祐把王保尼带进联盟和马华公会,对他诸多匡助,他是王保尼难以忘怀的恩人和领袖。

谢成金中选议员
还有一个与林苍祐的母亲有亲属关係的谢成金,于提名日在丹绒区(北海岸区)中选议员。
这两个人在日后有一场恩恩怨怨,暂且按下不提。

值得一提的是,急进党主席美农医生以联盟候选人身份在日落洞报捷;而另一位急进党员阿日斯在提名日,不劳而获东海岸区峇六拜州议员。

阿日斯后来加入巫统,成为州行政议员和代首席部长,权贵一时。但一件趣事须在此带过,当1951年阿日斯以急进党候选人身份参加日落洞市政局议员竞选时,他宣告落选;同时他的夫人以巫统候选人身份参加加拉歪区选举,也被击败。

夫妻同时参加竞选,却隶属不同政党,命运一致,不失为政坛佳话。1955年,阿日斯获得翻身,他和林苍祐有一段久远的交情。

1955年槟州殖民地议会选举成绩列下:
槟岛北海岸区(丹绒武雅):谢成金(联盟/不劳而获)。
槟岛东海岸区(峇六拜区):阿日斯(联盟/不劳而获)。
槟岛南海岸区:胡申(联盟/不劳而获)。
槟岛西海岸区:惹哈森(联盟)4328票(中选)、巫宗发(独立)1775票。
丹绒东区:黄鲁坛(联盟)4616票(中选)、阿都华合(国民党)1641票。
丹绒西区:阿武峇加(联盟 )2681票(中选)、查加尔亚(国民党)734票。
日落洞区:美农医生(联盟)5074票(中选)、沙里夫(国民党)764票。
加拉歪区:林苍祐医生(联盟)1535票(中选)、黄绣娘(独立)635票。
威省中部:摩哈末洪(联盟/不劳而获)。
威省北部:哈森阿旺(联盟)3492票(中选)、伊布拉罕(威劳工)1812票。
海区:黄宗祺(联盟)3492票(中选)、温源容(威劳工)1812票。
峇都加湾区:森南尔(联盟)2815票(中选)、康大衍(威劳工)589票。
威南区:哈森苏拉曼(联盟)2076票(中选)、林德和(威劳工)821票、阿都拉沙美(独立)672票。
大山脚区:王保尼(联盟)4966票(中选)、邱如彦医生(独立)858票、王财玉(威劳工)187票。
14个民选州议席,联盟全胜。另由英政府委任10人,再加上参政司为当然成员,合共25人组成第1届多数席民选槟州殖民地议会。

于是,槟城政治又启开新一页。

(十二)控制殖民地议会
1955年是马来西亚史巨变的一年,政治自治的口号响彻云霄,全国各地州议会的选举显示联盟获得扫荡性的胜利,跃居成为执政党和最大政党。原本居政治主流的马来亚国民党则节节败北。

这一年,有许多条件对联盟是非常有利的:其一,联盟表现出能够通过各种族性政党的合作发挥力量,尤其迫使英殖民政府让步,及早还政于民;其二,联盟也对1952年英殖民政府颁佈的教育法令不满,乃与华教团体,主要是教总和董总磋商。

在这方面,马华公会积极的行动,以反对1952年教育法令。

它的背景是这样的:这项法令是英殖民政府根据巴恩报告书而拟定的,它拒绝了芬吴报告书(巴恩报告书委员会于1950年成立,由5位英国人和9位马来人组成,它建议设立单一的国民型学校制度,以英文和马来文为媒介语。芬吴报告书则于1951年由芬尔博士和吴德耀博士草拟,认为华教的存在是与建立马来亚国民意识一致的。)

1952年教育法令认为华文和澹米尔文是第三种语文,而华校和澹校不能成为国民教育制度的一部份。如要在国民学校教导华文和澹米尔文,至少须有15名学生提出要求。

华校发展被限制
此外,英政府并对华校的发展作出一些限制,例如华校教师要享有新薪金制,先决条件是教师的聘请、课程、教科书必须要得到教育部批准,剥夺了华校董事会的权力。

教总和董总在这种情形下结合了华团的力量,一致反对1952年教育法令。接着,马华公会介入支持。1953年,马华、教总和董总成立“三大机构”,以维护华教。

1954年英政府由于“国民学校”计划耗资过大,又加上华社反对,就委任一支特别委员会研究教育开销,因而有所谓1954年教育白皮书的发表。这份报告书主要在于重组华校和印校,实施三重语文教育,且在华印校中推行英文媒介班。

华社掀起一片反对涨潮,并进行筹款运动,倘使英政府切断对华校的津贴。

1955年正月,董总和教总负责人在马六甲与马华公会会长陈祯禄商谈,巫统领袖东姑阿都拉曼也在场。

会上同意如果联盟在大选中取得胜利,将修改英殖民政府的教育法令和承认华校的地位。联盟的竞选宣言包括了这一点。

林苍祐于1954年加入马华工委会后,就被推选参加联盟的工作和关注教育问题。

无可否认的,苍祐在加拉歪区中选殖民地州议员后,其身份和地位进一步提高。

在槟州殖民地议会中,他是联盟首席议员。换句话说,他领导14名联盟民选议员在议会内成为举足轻重的人物,虽然行政权利仍然操在参政司宾汉的手中。

例如,1955年4月16日,林苍祐在槟州殖民地会议内动议:“本会议为与联合邦其他各州採取一致行动,应以马来语及英语为官方语言,本议会应委任特委会,以提供建议,俾对1948年马来亚联合邦协定作必需之修订以将动议付诸实行。”

此动议受到官委英籍议员反对,但因民选议员佔多数,且属于联盟议员,苍祐的动议乃获得通过。

这显示了林苍祐已控制了槟州殖民地议会。

(十三)在马华党内崛起
在马华公会,林苍祐崛起成为马华中央领袖之一。1955年3月12日,他被马华公会推举为参加全国联盟会议的马华代表之一。其他人选有:陈祯禄、梁宇皋、李孝式、朱运兴、黄赛南、叶金福、翁毓麟、梁长龄、陈修信、陈世英、符兹美及彭亨州代表一人,共16名;巫统方面也派出16人。

接下来是联盟积极部署应付1955年7月的首届联合邦立法议会(相等于今日的国会)大选。根据规定,联合邦立法议会由99名议员组成,其中52人是民选议员,官委32名,官职议员3名,各州州务大臣9名及槟甲议员2名。

这意味着,1955年的全国大选只有52个席位是民选的;在议会内佔多数席的政党领袖,将出任联合邦首席部长。

可是,在选民册内,总数128万选民中,马来选民佔了84%,华人佔11.2%,印人只佔4.6%。
由于这样,当巫统和马华的联盟内讨论议席分配时,一些巫统党员指责巫统领袖向马华作过多的让步,建议分配12席给马华。但马华认为不公平,最终达致巫统37席,马华15席,印度国大党一席也没有分配到。

联盟面对最大的劲敌是拿督翁领导的国民党(Party Negara),后者派出29名马来候选人及1名华籍候选人角逐;其他较小的政党有回教党、劳工党及人民进步党。

槟影子首席部长
林苍祐并没有参加立法议员选举,他本身在较早前也否认。事后看来的理由是:苍祐既然是槟州殖民地议会(相等于是今日的槟州立法议会)的首席议员,而这个议会将推荐1人出任联合邦立法议员。他是当然的人选,因此不需要参加提名。

所谓首席议员是指在议会内佔多数席政党的领袖,而且具有代表性。只是当时马来亚尚未独立,槟州的行政权力操诸在参政司手上,以致未能把“首席议员”,当成“首席部长”。

不论有没有确定的名堂,林苍祐在很大程度上已可被视为未来的“槟州首席部长”或“影子首席部长”。

联合邦立法议会选举于7月25日投票,在天时地利下,联盟赢得扫荡性的胜利,总共取得51席,另1席归回教党拥有,槟州的两名华人民选立法议员是戴惠思和徐瑞意。

其他当选的马华立法议员有:马六甲的陈修信、太平的谢启皋、怡万区的梁宇皋、近打南区的朱运兴、吉隆坡西区的翁毓麟、吉隆坡东区的谢有吉、雪兰莪中区的李荣德、芙蓉区的林纪祥、柔佛南区的陈銮峰、柔佛中区的张子宗、麻坡南区的陈宣国、亚罗士打区的李天与及吉打南区的林廷光。

林苍祐和吴志渊分别被槟城及马六甲的议会所推荐,再加上马华商联会的两名代表,种植业和锡矿业各两名代表,另外联盟委任的两名遂使马华的阵容增加至25人。

巫统主席东姑阿都拉曼宣誓就任联合邦首席部长。他的内阁主要成员是:教育部长阿都拉萨、副教长朱运兴、天然资源部长伊斯迈医生、交通部长李孝式、农渔业部长阿都亚兹、副农渔部长佐哈里、卫生社会福利部长梁宇皋、副部长阿都拉曼立、劳工部长善班丹、邮电部长翁毓麟及工程部长萨顿等。

林苍祐未入阁,但被推举为联盟党鞭。既是槟州首席议员,又是联盟党鞭,他的身分和地位再次提高。

(十四)参与修改教育法
1955年7月大选后,联盟作了两项重要的措施:其一是与马共代表在华玲谈判(1955年12月28日),结果谈判破裂。参与谈判的马华代表有陈祯禄和朱运兴,林苍祐没有参加。

不过,另一项针对教育法令的修改,林苍祐是其中一员。这个委员会于1955年9月4日成立,以教育部长阿都拉萨为首,成员有善班丹、苏来曼、森苏丁、阿都阿兹、朱运兴、林苍祐、赛纳阿比丁、拉曼达立、加沙里、梁长龄、阿都哈密干、李天兴、吴志渊及莫哈末伊里斯。

1956年5月6日,委员会发表其报告书,定名为1956年教育报告书(或称拉萨报告书)。其内容要点如下:“本邦教育政策的最后目标,必须为集中各族儿童于一种全国性的教育制度下,而在此教育制度下,本邦国语为主要之教学媒介。但本委员会亦承认,达到此种目标,不能操之过急,必须逐步推行。”

“一个被人民接受的国民教育制度是:能够满足他们的需求来促进他们的文化、社会、经济和政治的发展,在使到马来文成为国家语文时,也保留和发展其他民族的语言和文化。”

“小学将分成两种,其一是国民小学;其二是国民型小学,其教学媒介语可用英语、华语或澹米尔语。”

“至于国民型中学,将採用共同的课程和考试。这些学校的教学媒介语并非至为重要,超过一种语言的媒介语可使用。”

这就是说,中学可以接纳津贴而成为国民型中学,以适应政府的教育政策。

锺中学潮惊全国
教总认为这份报告书强调马来文和英文,忽略了中文。接着,政府宣佈初级教育文凭和教师合格考试以英文出题,激起董教总的大力反对。

更严重的事情是:政府推行国民型中学制度,导致槟城锺灵中学于1956年11月23日发生严重的学潮。

学校注册官宣佈关闭三星期,有68名学生被开除学籍。

这件事轰动全马,尤其是华人社会。而锺灵中学是第一间接受改制的华文中学,当时的董事长是王景成,校长汪永年。经过申请后,有16名学生获准回校或转校。

虽然是拉萨教育报告书小组的成员,林苍祐显然对报告书未在立法议会讨论,即被联合邦教育司朋思加以实施而致公函给全马华文中学,是否愿接受津贴成为国民型中学,但须履行20项条件感到不悦。因此马华公会也与董教总联席会议讨论此事,并向教长提出反建议,要求废除20项条件,另行公佈新条例。

对于锺灵中学的学潮,林苍祐于1957年4月5日发表这样的评论:锺灵中学的学潮,如在华文教育身上的一粒疮,没有医治之前,应先研究其根源,不要以为外面敷药即行。

他说如果不把疮内的东西拿出,根本问题依然存在。

他同情学生面对的遭遇,他认为锺中董事长王景成及常务董事应对68名学生被开除之事负有重大责任。

弦外之音,林苍祐是不赞同通过开除手段来解决教育问题。马华公会也因为这件事成立委员会,调查学潮和教育问题。

由于教育问题,一直未能妥善处理,终于演变成政治问题,马华公会因此在日后蒙受很大的伤害。

林苍祐预见问题的严重性,他深深地感觉到在马华公会内,有两件重要的事情需要进行──公民权和选票。

(十五)疾呼华人成公民
任何一位志向远大的从政者,都会在党内外建立其他地位和形象,缺一不行,林苍祐也没有例外。

他在加入马华公会之后,表现了他的才华,逐渐赢得支持。在党外,他成为槟州中华总商会董事,由1955年到1959年出任当然董事。

在担任董事期间,林苍祐提出了他的远见,他促请董事会考虑兴建多层大厦,将之分租,必有盈馀。可惜他的建议未能获得完全接纳,商会只兴建三层楼大厦(即现代旅社)。这就是今日位于九间厝和华盖街交界处的建筑物(目前商会办公室已迁至槟州华人大会堂,旧址租给商业机构)。

此外,林苍祐也是槟城国际青商的发起人,以鼓励年轻一代的商人培养出组织和领导的力量。
虽然如此,林苍祐仍把他的大部分时间用在政治活动方面。他认为政治是最重要的,华人如果没有政治权力,将没有办法争取和改善应有的地位。

为此,林苍祐不断地呼吁华人登记成为选民,以期在选举时发挥作用。这是由于1955年的大选时,华人选民十分有限,要争取更多的议席也不容易。

同时,他也确定华人必须申请成为公民,不能犹豫不决,更不能拥有二心;尤其是在马来亚独立前,华人不能只做观众,而是要全心全力投身于独立运动中。

对于马华公会,林苍祐当时是充满豪情和热忱的,他要居住在马来亚的华人都成为公民。

在这方面,他和中国总理周恩来(已故)的看法是一致的。周恩来于1955年访问新加坡时,向新加坡首席部长马绍尔传达中国对海外华人的意向,他促请海外的华人效忠于居住国。这个观点普遍受到海外华人政治领袖的欢迎。

很明显的,林苍祐的意愿是要马华和华人一体;这两者是否可分割的。鉴于马华公会本身的组织仍未趋健全,如果没有改革,将不容易号召华人团结一致,是以1957年3月8日的马华高级委员会议中,林苍祐以主持人的身份提出革命性的言论。

他建议改组马华,加强基层组织,协助华人申请公民权,推动华人加入马华公会。

他同时提出一个尖锐课题,他要马华公会针对中国的政治表明明确的立场。他说:如果国共和谈实现,马华必须研究所应採取的的立场。

林苍祐的这一言论,暗示着马华不能再与中国任何一方面有暧昧关系,而是要以马来亚的主人看待国共问题。

这一思潮的推引,造成当权派的马华领袖大为不满,他们这批与国民党有密切关係的人,岂能允许林苍祐提出“新思潮”。林苍祐的改组马华建议终于碰了钉子,主要的原因是马华当权派中不乏国民党人或亲国民党分子,他们不能也不接受林苍祐的革命行动。

苍祐这样子做,目的在于排除和驳斥某些马来领袖对华人的效忠提出质疑。国民党的拿督翁就曾指控“马华公会与国民党有关係,且意图将马来亚变成中国的第20个省”。

又如劳工党发起人苏比(后加入巫统,成为国会议员,曾任新闻部总监,马来亚驻巴基斯坦大使),也曾指责“马华是台湾的工具”。

华团马华大对抗
马华要摆脱与国民党的关係,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不过问题的进一步暴露是在华团大会后重新挑起。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联盟在1955年大选胜利后,直接与英国谈判,终于1956年2月8日达致协议,同意马来亚于1957年8月31日取得独立。

协议签署后,英国委任一个以李特爵士为首的宪制调查团,到马来亚听取各方意见。

当时,在霹雳州的刘伯群号召下,全马华团1094单位举行代表大会,通过向宪制代表团提出4点要求:
(1)凡在马来亚出生者,一概成为公民。
(2)外地来马居住满5年者,申请公民权时无须面对语文考试。
(3)马来亚公民之权利与义务一律平等。
(4)列华巫印文为官方语文。

大会成立了一个以刘伯群为首的15人工委会:刘伯群(霹雳)、叶茂达(森美兰)、王景成(槟城)、陈贞舜(丁加奴)、林坚固(吉打)、余金鉴(柔佛)、梁长龄(马华商联会)、梁志翔(董总)、曹志辉(雪兰莪)、陈期岳(马六甲 )、林连玉(教总)及蔡荣兴(雪华人行团总会)。

反之联盟向李特宪制调查团提出的备忘录中未提到列华文为官方语文,遂引致刘伯群等人的抗议。他和陈期岳领导华团和马华公会对抗,虽然他们两人当时仍是马华的领袖之一。

批评华团英伦行
换句话说,马华公会对宪制的论争产生分裂,林苍祐并不属于刘伯群派,但也不全然是陈祯禄派。

当华团工委会于1957年4月14日决定派出刘伯群,陈期岳、林连玉及叶茂达赴伦敦请愿时,林苍祐作出批评。

苍祐是以马华组织主任的身份发表谈话。他说:“华团代表这样做是对国家和华社不利的。”他也指责这些人中的某些人宣誓效忠于台湾,而使独立问题变成论争课题。

他显然是影射刘伯群和陈期岳。

由于“华团代表团”涉及国外的政治,成员之一的林连玉宣佈不参加前往英伦。他指责1956年有人企图通过台湾方面的关係来解决本地问题。

他说:“马来亚的华教问题应在本地解决,不要利用外来影响。”

因此,教总本来改派沙渊如代表林连玉参加刘伯群的行列,旋后又告退出。这样一来,代表团的分量被削弱。

东姑阿都拉曼更是一口咬定刘伯群等人是国民党要员,拒绝接见他们。另一方面,林苍祐对林连玉的决定表示激赏,他同意马来亚的问题应在国内自己决定,不要借助外来的力量。

林苍祐和林连玉也因此有了较好的交情。

(十六)学潮带动反对党
林苍祐和林连玉的渊源始自锺灵中学的学潮后,一个以从政者的身份过问教育问题;一个则以教育工作者的身份参与华教斗争,而他们之间的媒介是“三大机构”作连系。

“三大机构”即指马华、董总和教总组成的教育委员会。

林苍祐是马华调查学潮小组的成员之一,其他人有梁宇皋、黄奕忠、翁毓麟、陈修信、朱运兴及杨邦孝。

林连玉则是马华三大机构的教育小组成员之一,负责调查锺中学潮。其他成员是吴志渊、李润添、符兹美及严元章。

锺中的学潮在后来成为政治课题;劳工党也展开签名运动要求收回开除成命。因为马华公会在处理教育问题方面未能立竿见影,反对党的力量从中膨胀。

刘伯群和陈期岳矢口否认与国民党挂钩,他们声称决定到伦敦请愿,如不成功,要向联合国提出上诉。

进一步,陈期岳反指控陈修信亲中国大陆,起因是陈修信于1957年4月19日倡组考察团前往中国。但考察团的两名团员李延年和郑隶讲明纯粹做生意,与政治无关。

马华公会分两派
陈期岳似乎採取报复手段,不甘示弱,促请政府扣留陈修信这一批人。

他的要求自然未受理会。不过,从陈期岳的语气中,反映出马华公会内存在着亲台派和非亲台派的派系。

刘伯群和陈期岳的举动,也在马华党内引起关注。当权派动议解除他们的党籍,侨生公会表示反对,侨生公会的人包括林苍祐、吴源和、谢敦禄、李长景、辜承福、周文意、林耀椿、林学易及徐瑞意。

林苍祐是不赞同刘伯群的手法,但未否定他们提出建议的权利,而且言行间没有反对华团的议桉,只是不能同意有外来者插足其中。

马华内部相互倾轧,使到反对党有抬头的机会。

在槟州方面,劳工党通过市议会的选举取得立足点。中选的议员包括南玛纳旦、陈朴根、林建寿、黄添寿和崔耀才等。

在怡保,人民进步党的DR辛尼华沙甘崛起成为“华印族英雄”。在吉隆坡及各大城市,劳工党势力开始成长。

(十七)王保尼出任首长
1957年是马来亚历史的分水岭。联盟在1955年的选举取得胜利后,从自治走向独立。

独立意味着马来亚人民摆脱殖民地的统治,而由人民直接选出政府。作为联盟主席的东姑阿都拉曼将在独立后成为马来亚的首任首相,槟城及马六甲也将各选出一名首席部长。

谁将是槟州的第一任首席部长?市面上议论纷纷,莫衷一是。

按照附属于联合邦宪法内的槟州宪法规定,首席部长将是行政长官,是属于政治性职务;州长或称州元首则是非政治性的最高的统治者。

在那个时候,首席部长职非林苍祐莫属,但是煮熟的鸭子为甚麽会飞掉呢?其中的过程是曲折迂迴的,又是值得回味的。

话说1956年底,锺灵中学爆发了学潮,有68名学生被开除后,林苍祐便忙于处理教育问题,为学生的复学请命。接着在1957年1月4日,槟城因庆祝市政局100周年纪念而举行大旗游行,不幸爆发冲突事件,造成紧张局面,华巫间的感情受到伤害。

为平息不安,全槟华团举行大会,成立亲善小组,林苍祐被选为委员之一。其他成员有伍瑞琴、徐瑞意、谢成金、李典谟、苏承球、陈朴根、谢丕益、王景成、崔耀才、李焕文及黄鲁坛。

学潮骚乱惊槟州
学潮和骚乱成为1957年槟州的两大事件,林苍祐以首席议员的身份肩负重任。同时,他也是槟州联盟主席,但没有担任槟州马华主席,当时是由华社领袖伍瑞琴出任。不过,林苍祐已崛起成为举足轻重的人物,不论从那个角度看,首席部长已是他囊中物。

报章上的预测是:林苍祐是首席部长的热门人物。霹雳州的马华公会则推荐陈祯禄出任第一位槟州州长。槟州中华总商会建议州长改为民选,而非委任。

到了1957年8月4日,报章刊出的头条新闻如下:槟州州长将由联合邦立法议会议长拉惹马达出任,首席部长是林苍祐医生。马六甲州长是陈祯禄,首席部长是奥士曼(霹雳州助理州务大臣)。

这些预测不是空穴来风,而是呼之欲出的。因为在较早的时候,东姑阿都拉曼已劝过林苍祐,要他在槟州组织州政府。

东姑向林苍祐说:马来亚于1957年8月31日日独立后,槟州需要一位首席部长,你是最适当的人选。

林苍祐没有正面答覆东姑,也未一口承诺。他心中有更大的目标,首席部长不是他从政的最终理想。他要为全国人民服务,他要在政治的大风大浪中带动华人介入国家政治的主流。

王保尼从中冒起
对其他人来说,首席部长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乐而不为呢?但在林苍祐看来,不做首席部长并不会降低他的身份和地位,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因此,林苍祐向东姑阿都拉曼推荐一位人选。他告诉东姑:“王保尼是适当的首席部长人选。”
东姑一听感到愕然,马上问道:“谁是王保尼?”在东姑的印象中,王保尼并没有列入他的人选中。

王保尼不是何方神圣,他是大山脚的一名英校教师。原是林苍祐急进党的党员,1953年代表急进党参加大山脚市议会选举告捷。旋后他又追随林苍祐参加马华公会,1955年的殖民地议会选举,中选大山脚区州议员。

联盟在殖民地议会中的胜利,遂使到林苍祐、王保尼和谢成金共乘一条船。林苍祐是首席议员(因英国仍派出参政司宾汉掌权,首席议员是在独立后晋身首席部长的踏板),王保尼是政府工商委员会主席,谢成金是交通及地方政府主席。

在华人议员中,如果林苍祐不做首席部长,剩下具有希望出任的就是王保尼和谢成金了。

事实上,在苍祐未正式表态前,他已经在担任相等于首席部长的职务了。例如1957年7月12日独立前夕的殖民地会议中,林苍祐已是议会中的领导人物。参政司宾汉表示这是最后一次出席会议,下一次的会议将是改朝换代了。

槟州掀开新一页
林苍祐代表联盟政府,提出接纳槟州州旗和州宪法。

他提出的动议如下:“本议会欢迎联合邦立法议会第41号报告书内所列之宪制建议及其附件,并欢迎1957年8月31日建立马来亚联合邦为独立自主国之努力,本议会尤表示支持附件中之槟州宪法草桉。”

谢成金没有出席当天会议,苍祐的法桉获得了议会的接纳。

历史终于记载:林苍祐是第一位引导槟州成为马来亚独立国一部份的人,他为槟州掀开新的一页。

也因此,他和槟州结下深厚的情感!

通过州宪法后,下来就是挑选首席部长。

东姑阿都拉曼再三希望林苍祐亲自出马,领导槟州政府。但林苍祐提出丁父忧的表面理由加以婉拒。

苍祐的父亲林萃龙于1957年5月27日逝世,6月2日举殡安葬。
在一篇文告中,林苍祐表明因种种理由,包括父亲的逝世使他不能接受首席部长职,他对推举者表示内心的感激,这个人就是东姑。
他个人认为王保尼是适当的人选。斯时王保尼是46岁,比林苍祐大8岁。

由于林苍祐放弃出任首席部长,槟州马华公会内也因为职位之争展开一场权力斗争;一方是支持王保尼的,另一方是支持谢成金的。论财势谢成金远胜王保尼;论关係,谢成金也比王保尼更有条件,因为他和林苍祐还有一段亲属关係。

林苍祐这个人很少感情用事,他不帮谢成金,自有其理由,但理由何在,至今仍是个谜。谢成金已过世,他死后也许遗憾,林苍祐破他当首席部长的美梦。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1957年7月16日,槟州联盟召开会议,讨论首席部长人选,会议在中路巫统大厦内举行,由林苍祐担任主席。出席者包括:美农医生、谢成金、哈森宾哈旺、王保尼、伍瑞琴、阿比珍(槟巫统主席)、阿武峇加、黄宗祺及岑亚就等人。

会议开始时,林苍祐解释今日是要选出首席部长,关係到槟州的未来,请各位慎重考虑人选,结果有两人被提名,一是王保尼,另一位是谢成金。

在投票前,双方已展开拉票工作,势均力敌。开票结果竟是6票对6票,不相伯仲。这使到苍祐很伤脑筋,他宣佈休会。

这个时候,电话响起,来电话者的不是别人,正是东姑阿都拉曼,他第一句话就问林医生选举怎麽样?

林医生告诉他票数相等。

东姑马上说:“既然这麽麻烦,干脆由你出任好了,免得日后再有问题。”

“不行,按民主秩序选举中途,应该由这两人中挑选一个。”苍祐回答。

“那麽,你做为会议主席,投下你决定性的一票吧!”东姑知道再也劝服不了苍祐。
苍祐告诉东姑,他属意王保尼,东姑表示接受。

一票决定槟首长
複会时,林苍祐已胸有成竹,他帮理不帮亲,在会议上宣佈投王保尼一票。主席的决定票,等于是投了2票,因在较早时他已投一票,王保尼才有6票。

林苍祐这一票,改变了王保尼的一生命运,由一名穷教师摇身一变成首席部长。

林苍祐这一票,也判决谢成金的政治命运,不能再升级。一生的抱憾唯有英雄无泪,难过得十分不甘愿。他不是输在别人的手上,而是输在林苍祐这位亲戚手中的一票。

王保尼内心的激动几乎热泪盈眶,林苍祐虽然比他小,但在政治上却是他的教父。感激之馀,内心似乎欠下苍祐一笔难以偿还的人情债。

大局已定,王保尼着手组织他的州政府。他把林苍祐扶上州内阁(行政议会)的督察员,其他行政议员有谢成金、黄宗祺、阿兹斯,哈森宾哈旺及美农医生。

冥冥之中似乎是早有定论。林苍祐在日后料想不到因为婉拒东姑的好意,而使东姑耿耿于怀,结果后来在政治上出师触礁,与东姑反脸成仇。
林苍祐在中国一家商店参观购物。
林苍祐参观中国制造的拖把机。 廖承志设宴款待林苍祐,两人举杯共饮。 1951年林苍祐被英殖民地政府委任为州立委(槟州议员)后,锋头甚健,跃居为首席议员。图为林医生在槟城机场迎接倒访的联合国主席班迪夫人(印度)。
不久之后,林苍祐着手组织槟城急进党,参加乔治市议会选举。结果有六名党员中选,包括富豪叶祖意的孙女叶宝真律师,图为她宣誓就职时摄。
银行家大富豪叶祖意
东南亚糖王黄仲涵(印尼)
黄绣娘是黄仲涵的女儿,也是叶祖意的媳妇。她在1953年和林苍佑对峙参加州议会选举。
1953年面对财雄势大的黄绣娘对手,林苍佑终于过关当选州议员。

22.6.04

第五章:当上马华总会长

(一)当上马华总会长
斑雀焉知鸿鹄志!林苍祐不当第一任首席部长,固然有他个人的理由,但最大的理由是他不想被“绑死”在一州之内当个行政长官,他要展翅飞翔,做一个全国性的华人政治领袖,把槟州政府的事务交给王保尼打理。

王保尼感激得涕流泪下,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林苍祐会大力地扶他上青云。把苍祐视作“老佛爷”,初时事事请教,让苍祐垂帘听政。

也因此,王保尼在各方面都配合林苍祐,让后者致力搞好马华公会。

林苍祐在得到马华党内少壮派和非当权派的支持后,1958年初,为他的革命行动打响第一炮。

他以马华政治主任的身份昭告天下:“自1957年起,马华公会内部组织非常腐败,原因是党内有若干顽固分子造成分裂,影响部份华人对马华失去信心。”

他大胆而疾声呐喊:“马华公会需要改组,马华公会需要新血,复新会务,以挽回颓势!”

他形容1957年是马华的组织年,而1958年是马华的复新年。

林苍祐这一席话,是有感而发的。因为过去两年来,马华在教育方面的影响力太小;同时在争取华人政治权利上也没甚成果,以致各地市议会和乡村地方议会的选举,显示反对党,尤其是社阵已告壮大,夺得乔治市议会执政权。

在霹雳,由于梁宇皋接受被委为马六甲州长,放弃怡万区国会议席,在补选中人民进步党的DR辛尼华沙甘脱颖而出。

如果再不振作,马华公会将会变得鲜有作为。

在党内进行夺权
在当时,敢于以马华领袖之一的身份大力揭发和抨击马华所作乏力的人,除了林苍祐之外,并没有第二人有如此赤裸裸鞭策马华公会。

情势发展结果,支持“革命论”的人越来越多,从暗中支持到公开表态。林苍祐显然已在党内崛起成为新兴力量的源泉。

党内的元老和当权派感到震惊和恼怒。林苍祐的“大字报”式的抨击言论,无疑是对当权派当头一棒。

阵线于是分明了。一边是陈祯禄领导的陈修信及翁毓麟派,得到霹雳、雪兰莪、马六甲、彭亨、新加坡及部份柔佛分支会的支持;另一边是以林苍祐为首的改革派,领袖包括朱运兴和杨邦孝,得到槟城、吉打、玻璃市和部份柔佛分支会的响应。

再有一派是李孝式及李剑桥的父子派。

李孝式身任财政部长,却不被纳入党的重要职位,心有不甘,一开始只是出任党中央政治青年及妇女组主席。(初期马华没有妇女组,后来却由一个男人担任妇女组主席,令人莫明其妙,滑稽之至,恐怕前所未有,倒可列为政坛佳话)。

更令他气忿的是,在1956年马华雪州分会改选中,翁毓麟背叛了李孝式,在陈修信的支持下,挑战李孝式之主席职,结果翁毓麟抬头。

既失了雪州头头之位,又在党中央没有职位,李孝式心头之恨难消,他决定暗中支持林苍祐派进行夺权运动。

苍祐要改革马华,但又不想站在第一线,此事使他好生为难,心情的矛盾可想而知。他向其派系表示只想协助革命,不要坐第一把交椅。

原先有人建议由总秘书朱运兴晋级,挑战总会长陈祯禄。可是,有更多人建议苍祐出马,并拿出勇气,敢敢把皇帝拉下马!

思前想后,苍祐心情起伏不定,数日难眠。

1958年3月23日,马华公会举行第9届常年大会,同时将改选理事。要不要改革马华,就在这一天。

22日晚,苍祐踱来踱去,心神不安。要打总会长吗?似乎会开罪陈祯禄;不打吗?马华的前途就亮起红灯。

到最后,他想到党比个人更重要。他明知这场仗不易打,可能是“以卵敌石”。然而佛学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念头一闪至此,心情顿时开朗,勇气也加倍了。

击败元老陈祯禄
历史性的一天终于到来。在吉隆坡举行的党代表大会共有112人与会,林苍祐率领他的革命队伍进场。陈祯禄等当权派感到不妙,一时气氛紧张,拉票运动也在会场展开。

陈祯禄是马华的开党元老,一向来谁也甭想动总会长的念头。在当权派来说,这是终身椅子,除非陈祯禄自动下台,否则没有挑战者可言。

上午阶段是总会长致词和秘书报告,下午阶段是投票选举职员。因此在下午复会时,马华革命派先来一个下马威,森美兰的陈世英动议让记者旁听,林苍祐马上附议,他说因过去以来报章对马华改选有过报导,应开放给记者旁听。

此议合情合理,大会接纳。林苍祐派胜了第一回合。

接着第二回合的斗争开始,支持陈祯禄的黄谭顺(雪州代表)建议将议程更改,先选举理事,再讨论章程修改,理由是有些代表远地而来,可能要提早离席。

林苍祐起立反对,他促请大会按议程行事,先讨论修改章程,才选理事。他反驳当权派说:“代表们并不急于回去。”

陈修信为要试探革命派的力量,建议投票表决,结果只有37人支持先选举后讨论修改章程,大部份人反对。

林苍祐派胜了第二回合。

在修改章程的项目方面,其中一条是增设助理会长(马华开始时只有总会长,没有副会长之设),赞成者85票,反对者70票,因赞成票未达3/5票数被否定。

这意味着,革命派人数较当权派支持者多。

对于年捐由每两年收2零吉改为每年收2零吉,未有争论一致通过。

由于对章程修改有激辩,会议延至下午6时45分才进入选举职员议程。

当时的党章没有规定要事先提名,可以在会中当场提名,因此挑战者得以从中冒出。

这个时候,会场中人抖擞精神,神色凝重。首先是选举总会长。当权派的杨章港(霹雳)即刻举手提名陈祯禄,翁毓麟附议。

革命派抓紧时机,由柔佛的郑婉文提名林苍祐,槟城的王保尼举手附议。由此显示出王保尼对林苍祐的恩情难忘。

陈祯禄对林苍祐
一个是党的创办人,一个是党的革命者,代表们要如何投下神圣的一票?

提名过后,林苍祐示意要讲话,获得主席批准后,他带着激动的情绪说:“我这次参加总会长竞选,事先曾慎重考虑,直到昨晚,尚未决定。最后一刻钟决定接受提名。

我参加竞选的理由很简单:马华是一个民主团体,因此每届的选举都应该有人参加。

过去几个星期来,报章的各项报导,可能会使人产生误会。其实,我们参加选举,不是所谓叛徒,更非向陈爵士挑战,而是马华若不能照民主方式推动党务,将来可能会遭遇更多的困难。

我必须表明,如果我中选会长,不是要把陈爵士逐出马华;相反的,对陈爵士的功绩永垂不忘。
不论选举结果如何,党不会发生分裂。”

他简短而又有力的讲话,博得会场热烈的喝采,也争取到更多的支持者,当权派看在眼裡,苦在心头。对革命派的行动咬牙切齿,但要表现出君子风度,只有一肚子闷气,未敢表露出来。

代表们鱼贯投票。开票结果,当权派犹如晴天霹雳,简直不能置信。

林苍祐得89票,陈祯禄得67票!!!

这就是说,林苍祐成功地击败陈祯禄,荣任马华新会长,会场又是一阵阵雷动的掌声。
革命派炮打司令部,旗开得胜,迈向胜利的第一步。

林苍祐接受支持者的欢呼,也接受陈祯禄的祝贺。而林苍祐马上宣佈委任陈祯禄为马华永远名誉会长,陈氏欣然接受。

革命派推出的人马,取得全面胜利。

总秘书一职有3人角逐:霹杨章港2票、雪翁毓麟(陈祯禄派)65票、霹朱运兴(林苍祐派)89票。朱运兴当选总秘书。杨邦孝(林苍祐派)打败陈修信,当选宣传主任。

青年团主任陈宣国、劳工主任陈世英、政治主任李孝式、妇女组主任陈銮峰夫人、法律主任黄奕忠、文化主任李致祥、福利主任符玆美。

除了各职委由大会选出外,各州分会主席是当然委员,他们是黄富南(新加坡)、许德明(丁加奴)、陈修信(马六甲)、翁毓麟(雪兰莪)、伍金枝(彭亨)、白成根(霹雳)、冯耀煌(森美兰)、王耀威(吉兰丹)、伍瑞琴(槟城)、蔡松林(柔佛)及谢敦禄医生(吉玻)。

林苍祐派是全面告捷,控制了党中央,马华公会人事一番新。当权派黯然伤神,他们默默然地离开会场。

然而这只是斗争的开始,失败的一方并未俯首称臣,他们伺机捲土重来,复闢江山。

事实上,按照当时的马华党章,各州分会仍有一定的“自主权”,马华中央未能控制分会。林苍祐只控制党中央和一些州,不归顺中央的州潜伏着他们的势力,为日后的斗争埋下计时炸弹。

眼前困难重重,革命派决心按照他们的计划全面革新马华。

(二)陈东海收拾包袱
第9届马华党大会在林苍祐派胜利的欢呼声中结束。

善后事千头万绪,而今迈步从头起。

意气风发的林苍祐以38岁的年龄当选马华总会长,政治声望再晋一级,可谓少年得志。
回到槟城后,苍祐一见到记者就发表他的政治评论。他说:“一年半前马华没有政治方向,随风飘盪。”

“过去,各重要职委由于毫无约束,各自争权夺利,遂意见分歧,党无法强大。今日马华公会能安然无恙,不是因为组织强大,而是得到友人之匡助,同时敌方意志萎靡,未能团结对付吾人。”

林苍祐这一席话,压积在心头已久。他早在马华改选前,便鼓吹革命论,但所提到的友人相助及敌方意志萎靡,所指何人,未见明显。

在那个时候,马华最大的劲敌是社阵,已在城市区崛起,对马华构成威胁,不是萎靡不振的组织。

假使是指陈修信一派,却未尽然,因为陈派还不至于毫无斗志。

唯一能够解释林苍祐获胜的是:陈修信派低估林苍祐派,过于轻敌;加上马华党代表思变,需要一个新的领导层,大势所趋,定下林苍祐的江山。

胜利果实来得太早,而且“革命”尚未成功,林苍祐只夺得中央权力,各州分会反对势力仍盘踞着,有如群雄瓜分天下。碍于章程所限,中央鞭长莫及。

普通党员持特权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林苍祐第一项要做的是陈东海执行秘书职位是否要保留。

陈东海原是一位新闻从业员,他靠向东姑阿都拉曼而得宠。在马华党内是一名普通党员,后成为受薪执行秘书。

东姑一手提拔陈东海追随其左右,包括参加英伦争取独立的谈判,他的特殊地位有如马华的“外星人”。更难理解的是,他后来竟成为联盟总秘书。

一个马华普通党员有此特权,实在是政坛怪事。

陈东海靠东姑维持政治生命是众所周知的事,也因为这样,他并没有把马华或华团的意见传达给东姑。还亏刘伯群曾天真地把华团备忘录请他转告东姑,他却置之不理。

林苍祐不欣赏这种人,他的派系更不要留这种人在马华担任职位。

陈东海本是希望陈祯禄派取胜,继续担任执行秘书,可是眼见“大江东去”,不得不提出辞呈。
改选后的马华中委会于1958年4月13日在槟城召开高级执委秘密会议,接受陈东海的辞职。4月20日的中委会正式接纳陈之辞职。

这样一来,陈东海进一步靠向陈修信派,谋反林苍祐。

第二件事,林苍祐发现马华经济陷困境,入不敷出,乃委任下列人选负责改善经济状况。他们是黄树芬、朱运兴、李孝式及符玆美。

亏大本停出党报
中委会并调查到马华机关报《镜报》在陈东海主编下,一年开销高达5万零吉,收入只4000零吉。于是下令停止出版已有4年历史的《镜报》。

《镜报》是陈东海于1955年在马华党内搞的一份党报。之前,即1952年,马华曾萌起创办一份《马华日报》。原来当时已被关闭的新加坡《南侨日报》的印刷机有意出让,马华中委很想买下机器来作为出版报纸用途,但在数州马华代表反对下作罢,理由是不赞成动用党基金办报。

《马华日报》胎死腹中,是好事或坏事,历史没做定论,若以今日眼光来看,党报似乎不能办,较后诞生的《镜报》即是一个例子。

陈东海对此指责作出澄清:《镜报》每期印华文本5000本,英文本3000本,大部份免费送给人阅读。

陈修信则针对1957年镜报的开销作出解释:是年开支4万7621.66零吉,广告收入3万7938.66零吉,不敷之数只9683.60零吉。

这一争论,事后不了了之,没有下文。谁是谁非,也弄不清楚。

第3件事,林苍祐发现到马华党章不合时宜,各州分割势力,党中央鲜有实权,而且总会长有太大的权力,变成其他党中委聊备一格。因此,他控制下的中委会决心全盘修改党章。

他形容未修改的马华党章,中委会只是谘询性质,向总会长提意见,没有执行权力;这种中委会形同虚设,使到马华好像是互助会,不像一个政党。

他建议将总会长权力下放,让各执委有权力行事,使到党趋向民主化。

另一方面,林派要使马华更像一个政党,将最高权力归回中央,不是州分会权力大过中央。

(三)修改党章起冲突
林苍祐当选马华总会长,1958年4月召开的执委会议,提出修改章程的要点如下:
(1)规定根据市议会,县议会或地方议会的选区设于支会,而支会派代表出席区会大会(每一个国会选区有一个区会),区会代表直接选出中央代表。不再受到州分会控制。

(2)各州分会不能自己选出信託人管理分会资产,只有中央代表大会才有权利选举信託人,方便集中马华全国的资产。

(3)会员必须是马来亚联合邦公民,不接受非公民的华人入党。
1958年11月30日,林苍祐召开马华创党以来的第一次特别代表大会,以通过修改党章。共有126人与会。

以林苍祐为首的新当权派全力支持修改党章,但遭到以陈修信为首的非当权派全面反对。

会议由上午开到傍晚,阵线分明;一方以林苍祐为首,另一方以陈修信为首。陈修信建议成立一个特别委员会研究及考虑新章程草桉,在下次大会时通过。

翁毓麟支持陈修信的动议,并认为特别委员会各州分会派出1名或2名代表组成。

投票表决改党章
陈翁的用意,显然是要通过各州分会的力量来阻止党中委修改章程,因为他们在州分会仍拥有势力。假如新党章通过,州分会的权力便会大为削减。

陈修信既有此议,林苍祐以大会主席的身份将之付诸表决,结果以67票对57票(3票弃权)否决了陈派的动议。

接着大会表决由党当权派提出的修改党章动议。

在表决前,林苍祐说:“唯有修改党章,马华才能强大和更好的领导华人,作为联盟的盟友,在将来争取新加坡归回联合邦的怀抱,实现马新合併的理想。”

他形容这是第一次对党章进行重大的修改,希望党员谨慎投票。

开票结果有75票赞成,50票反对,1票弃权。

这个时候,反对派引述马华党章指出需要五分之三的大多数支持才能通过修改党章。既然有126人投票,赞成者75票未达五分之三,尚差一票,因此今日的会议不能修改章程。

当权派则起立反驳,指出投空白票等于没有表示意见,只能以125张票来算,75人支持就是五分之三的多数票。

两派的争论是弃权票应否计算在内,林苍祐派认为不算,陈修信派认为要算。
彼此在会上唇枪舌剑,一来一往,互不让步。

到最后,林苍祐再也不能忍受无休止的争辩。他以大会主席的身份表示愿意负起全责,隆重宣佈今天是三分之二的多数票支持修改党章。

未能取悦于东姑
他的决定,阻止了反对派继续攻击当权派,但埋下了两派更深的仇恨。

林苍祐要把马华的力量集中起来,领导华社和争取权益;陈修信要保留马华的现状,伺机捲土重来。

林派在党的胜利,且节节推行改革计划,使到陈派很不舒服。陈修信、翁毓麟和陈东海逐渐结成马华党内的反林苍祐派。他们这派靠向东姑阿都拉曼,再加上陈东海取得东姑的信任,反而对林苍祐派起了戒心。

林苍祐派在内阁内只有一个李孝式,虽担任财政部长,却未与苍祐共浮沉,而与苍祐共浮沉的人却未在内阁内。朱运兴只担任副部长,林苍祐本人未入阁,这对新当权派无疑是不利的。

事实上,当林苍祐一派得胜时,马来报章便作出攻击。《马来前锋报》的社论说:“已有更多的亲国民党分子渗入马华公会。”

社论进一步怀疑马华的种族主义色彩,今后更加浓厚。

所谓国民党分子是指谁,《前锋报》的社论未指名道姓。除了所知的李孝式外,相信矛头是指向林苍祐。

林苍祐虽曾在抗战时住在中国一个时期,担任军医,但从未加入国民党。在返马后也不同意将中国政治带入马来亚。不支持刘伯群企图通过台湾关係解决马来亚问题即为一例。他在言论上也吁请华人成为公民,以马来亚人自居。

《前锋报》对他的攻击,显然是不公平的,他也为此反驳《前锋报》的言论是没有根据的。

尽管有此澄清和表态,林苍祐在后来也被政治对手套上这顶“莫须有罪名”的帽子。

(四)华教问题困马华
由于改朝换代,暂时稳住马华党中央的控制权后,林苍祐把大部份精神花在华文教育问题方面。
他瞭解到华教是一个敏感问题,关係到马华的存亡。倘使撇开华教问题,马华将备受华社抨击。因此在各方面,林苍祐努力改变马华在华社的形象。

甫上任马华总会长不久,适逢新加坡南洋大学于1958年3月29日举行开幕典礼,林苍祐连同槟城的王景成和叶苔痕前往参与盛会。

他在归来后形容为一生中最难忘的时刻。

这个时候,华校酝酿杯葛参加“华文后期中学甄拔考试”。

林苍祐控制下的马华公会面对了挑战。在开会讨论后,马华认为应该支持联盟的教育政策,而要反对的是政策的实施方法;不过,马华不同意杯葛甄拔考试。

华教人士均反对甄拔考试未能与初级教育文凭考试享同等地位,而且考试媒介语也受到关注。董教总坚持以华校的教学媒介语出题和作答,同时应得到政府的承认。

华教人士在这种情形下,非议林苍祐的马华公会的做法。

由于事态严重,林苍祐派了李致祥、李孝式及杨邦孝会见敦拉萨商谈拉萨教育报告书带来的问题。林苍祐本身则飞往吉隆坡会见董教总人士,后来苍祐把“三大机构”的意见转达给教育部长佐哈里。

经过据理力争,教育部长发表文告指出:华文后期中学入学甄拔考试与全津贴中学考试同等。

虽然争取结果未尽令人满意,总算做了适当的修正,有些成绩,苍祐促请学生报名参加考试。

学生闯入医务所
但在1958年5月20日,林苍祐的医务所突然闯入一群学生。

他们是中华中学初中三的学生代表,联名致函给新任马华总会长林医生,要求答覆下列8个问题:
(一)贵会为甚麽单独谒见教育部长而不邀请“三大机构”的代表?
(二)林苍祐是否认为马华可以代表全马华人,对教育问题作出决定?
(三)在“三大机构”未作任何决定前,马华抢先召开文教小组会议,公开表示接受考试制度,并通过各分会及报章,鼓励学生参加,林医生对此意见如何?
(四)三大机构本身尚未决定接受新考试制度而这次召开“三大机构”讨论内容却列为“如何劝导学生参加考试”是否正确? 
(五)马华是否认为“三大机构”是属于马华文教组的一个执行工作的机关?
(六)我们要求澄清马华公会对新考试制度的看法。
(七)我们要求澄清超龄生是否可修完高中课程。
(八)我们要求澄清新教育文凭有何价值,是否相等于初级教育文凭?

这一连串的尖锐性问题,显然是鼓起学潮的学生所提出的,他们对于林苍祐的做法不表满意。

在所提及的问题中,概与拉萨教育报告书有关。因为在接受政府津贴后的中学,就没有超龄生,而且受津贴的学校要参加政府举办的考试,这类考试只以马来文或英文出题。

压力的到来,对苍祐来说是俱备挑战性的,他不能使学生失望、又不能无法向董教总交代,他需要通过马华做最大的努力。

对于学生的质疑,林苍祐作了简单的答覆。他说:“由马华及董总和教总成立的三大机构,确曾深入讨论甄拔考试的问题。

他希望学生对三大机构表示信心。

他也解释三大机构的组成是马华、董总及教总各佔11名,共33人组成,称为中央教育委员会。根据章程规定,马华总会长是三大机构的当然主席。

背上华教十字架
为了使学生对马华信任,苍祐又促马华文教小组争取达致更为明确的决定。结果联盟政府同意甄拔考试将会发出文凭。这张文凭除了可升上高中外,也可以选择进入日间师训和职业学校。
至于考试的出题范围则以初中程度为标准。

学潮、教育问题、考试制度的论争成为林苍祐背上的“十字架”。

作为马华的领导人,他没有其他选择,唯有挑起重任。

1958年5月27日参加柔佛州华团大会时,林苍祐语重心长地表态。他向与会者说:“我深知华教问题的複杂和困难,而且也知道华教问题最先考验我。我必须坚定对于整个国家和华教的忠诚!”

新会长的压力是四面八方的,包括来自党内外。既然林苍祐表现出他对华教的积极,引起了林连玉对他寄以厚望。

林连玉是教总主席,是五、六十年代的华教斗士。在三大机构改组后的第一次会议上(于1958年6月1日在吉隆坡举行)他表示对新会长涌起新希望。

林连玉对林苍祐的评价,出自于后者为甄拔考试争取到应有的地位。他也希望在苍祐领导下的马华,有一番作为,和华教团体紧密合作。

就这样,双林终于在华教问题上重新结盟。

三大机构的主要人选如下:
主席:林苍祐(马华)
秘书:李致祥(马华)
副秘书:林连玉(教总)
财政:陈济谋(董总)
副财政:郑婉文(马华)
常务委员:胡由凤、李天兴、朱运兴、李致祥(以上属马华);林连玉、严元章、王佐、蔡任平、周曼沙(以上属教总);温典光、王景成、锺森、陈世荣及陈济谋(以上属董总)。

此外并成立特别小组委员会,人选是:林苍祐、陈济谋、林连玉、李致祥及温典光。

在会中,林苍祐以主席的身份发言。他要求三大机构成员提高警惕,面对挑战。假如三大机构及华人团结一致,一定能克服困难,使华教在宪法保障下,获得充分的发展。

他矢言马华将尽最大努力与华教共浮沉。历时10句钟的马拉松会议,被苍祐形容为最令人振奋者。

虽然三大机构已较前更为合作和团结,但在对甄拔考试问题方面,董教总仍然坚持政府要明确保证,才能公开表示态度。

韩江中学闹学潮
在这时候,又一个学潮迫使林苍祐不得不介入。

1958年6月3日,韩江中学学生突然发动闪电的和平示威集会,提出三大要求:
(一)收回因反对甄拔考试而被开除的学生。
(二)要求校方遵遁三大机构议决,在甄拔考试未获得合理解决前,决不以个别行动强迫学生参加这项考试。
(三)要求校方保证参加这次抗议政府颁佈不合理甄拔考试的同学不被开除,因为学生只是针对当局的不合理措施,三大机构的决议──甄拔考试必须合理解决。
学生代表在抗议集会后,到医务所谒见林苍祐医生,要求林医生出面干预,并促使学校收回开除两名学生的成命。

林苍祐劝告学生专心向学,他认为参加考试并无不妥。他也向学生们解释林连玉的办学精神是令人钦佩的。

另一方面,为了使考试风波平息,林苍祐再派杨邦孝谒见教育部长佐哈里,要求将甄拔考试改为测验性质,与升级和津贴无关。

教长口头表示答应。经此斡旋后,董教总也表示满意,公开呼吁学生报名参加甄拔考试。

林连玉接受林苍祐的调解,不开除学生,而16名韩中学生向林连玉表示歉意。
同时,在吉隆坡坤成女中发生的学潮,也因甄拔考试在各方力争下,有了解决方桉而平息。
全马各地的华校生终于报名参加考试。林苍祐渡过华社考验的第1关。

(五)陈修信进行反击
话说林苍祐控制下的马华公会于1958年11月30日,在争论下通过了修改党章,暂时安定局面。可是陈修信派不甘于失败,他们通过各方面阻挠党章的修改。

由于陈修信和翁毓麟等人仍在中央当部长,他们的影响力也不可忽视。这一派人拒绝承认修改党章的合法性,且率领雪兰莪、马六甲和彭亨的马华公会杯葛新党章。

新党章牵涉到林苍祐派和陈修信派的权力斗争。林派试图以新党章建立起中央集权的马华公会,有纪律处分,也对分会的权力有所限制,借此消除“群雄割据”局面。 此外,新党章还欢迎华团成为马华公会的附属会员,以争取华团的支持,来阻止陈派的“复辟”。

因为这样,林苍祐派没有对参与华团大会而与陈祯禄领导下的马华公会摊牌的主要人物,採取纪律行动。

虽然有此苦心,林苍祐派却遭到一记闷棍。社团注册官以新党章之通过不足法定人数而失效;同时允许新加坡马华分会成为附属会员亦违反法令。

新党章无从发挥,林苍祐派旋与陈修信派取得妥协,另立党章,同意政治团体与马华具“共同目标”可成为附属会员,但删掉将州分会的资产转移中央保管。而各州分会有权推派候选人,如果被中央否决,也有权另做推选。

这种折衷的方桉,目的是要避免马华分裂,俾以整体应付大选。为此,新党章要在大选过后才生效。

拉拢华团打陈派
派系斗争表面平息,实则暗流汹涌,危机四伏。因为两大派系对候选人的问题十分重视,且陈修信派亦步赤趋迫向当权派。

纵然有此威胁,林苍祐决定与华团进一步挂钩,希望唤醒华人申请成为公民。

1958年5月11日,在林苍祐主催下,马华公会在吉隆坡召开全马华团代表大会。林苍祐以华语发言。这是马华成立以来破天荒地其领袖用华语致词。

林医生说:“1948年的联合邦协定条文不全然是公平的。因此在独立前马华为宪法的草拟争取权益,主要的任务是确保华人能够得到公民权,成为马来亚的公民,并登记成为选民。”

他大声疾呼华人应该永远团结,守望相助。不时向马华公会提供意见,促使马华成为一个能为华人服务的政党。

马华公会之所以对选民重视是因为发现到全马120万合格华人选民中,只有70万人登记成为选民。

大会并选出各州社团大会之召集人:雪州李剑桥(李孝式公子)、森美兰李致祥、槟城王保尼、马六甲吴志渊、彭亨何炽强、霹雳刘伯群、柔佛黄树芬、丁加奴许德明、吉隆坡林廷光及吉兰丹符兹美。

这些领袖在各别的州展开申请公民权运动。王保尼受林苍祐委託,也在槟城召开一项大会。

当林苍祐派在华团和华教中取得力量后,开始在联盟内争取应得的权益。

另一方面,巫统也有了变化,它认为巫统应在联盟内有较大的发言权和控制权。联盟的章程乃被修改成在执行理事会内巫统6名,马华5名(原本6名)及国大党3名。虽然出席联盟理事会的代表仍然维持巫统16名,马华16名及国大党6名。

马华公会的5名代表是林苍祐、朱运兴、李孝式、杨邦孝及黄奕忠。

争取三分一席位
改革后的马华公会,这批新领袖准备与巫统谈商1959年大选议席的分配。他们达致了两个重要的结论:
(一)马华公会必须争取得三分之一的国会议席的分配。
(二)华教问题必须列入联盟的政纲内。

马华所持的理由是,1959年华籍选民已增加到35.6%,而1955年华人选民只佔11.2%。再者,马华公会认为拥有三分之一的席位,可确保修改宪法必须要得到马华的同意。

华教问题更是敏感。眼见马华公会在各大城市的市县议会选举中的一些议席已被反对党所佔有,声势似乎越来越大;尤其是乔治市议会,落入社阵手中。如果马华不再对华教表示关注,将会失去更多的华人选票。

这个问题,林苍祐也请示陈祯禄的意见。陈祯禄致给林的一封信中表示支持。

巫统则对议席的分配有不同的结论。在全国104席中,巫统分得74席、马华28席及国大党2席。

理由是巫统是联盟的主要骨干,同时各州选举的结果使到巫统失去丁加奴和吉兰丹州的控制权(归回教党控制),因此巫统认为若再分配马华多一些议席,将会失去较多的国会议席。

林苍祐于1959年7月8日向记者发表谈话时指出:联合邦现有两个重大的问题,一是宪法,二是教育。宪法是不应随便修改,教育则甚为重要。

他表示马华绝不会放弃责任,并吁请全体华人支持马华争取权利。

一场论争的风暴已掀开。一方是以东姑为首的巫统,另一方是以林苍祐为首的马华公会。

但林苍祐并未得到马华陈修信派系的支持,这一派较取得东姑的信任终于使到马华的争取变成党内的斗争。

儘管如此,林苍祐还是写了一封密函给东姑,阐明马华的立场。

林苍祐是以马华总会长的身份于1959年6月,致密函给联盟党主席东姑阿都拉曼,其中提到了大选席位和教育的两个重大问题。虽然已属历史,但重温这段往事不会是没有意义的。

致函东姑商席位
密函开头这样说:
“首先我要趁这机会对阁下关心我的病况表示感激,我要告诉阁下,我现在已经逐渐痊癒,尤其是经过医院的治疗之后更有起色,但我尚不能离开我的住宅。现在我要和阁下商讨对我国及联盟党的进展有着非常重大关係的一些事。”

当我执笔写此函时,离开联合邦大选提名日只有三个星期而已。但联盟的竞选政纲尚未分发给联盟执行委员研讨,同时联盟的一般党员也尚懵然不知。

就其间的因素来说,我认为这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可能导致大选前不必要的争执。即使是如此,我也要趁此机会强调两个问题的重要性。

我认为联盟竞选纲领中,对此两个问题必须有明确的表示。但在尚未谈到细则之前,我要重申我们最关心的是要看到本邦各民族发展成为一个单一国家的形式。我相信联盟的立场是和平与稳定地发展马来西亚的意识与观念。我相信只有联盟方能解决第一个问题──种族主义问题。

种族主义不可长
从整个国家的福利来看,不必要的种族主义的星星之火可能导致恐慌与流血事件。我认为自从联盟成立以来,它在道德方面最伟大的成就之一是维护了整个国家对付这个危险。

但我们就宪法与国会的观点去研究这个问题,如果我们考虑到本邦公民与选民的一般地位,尤其是在各选区的分配情形,那麽我们便会充分明瞭,即使在国会方面,种族主义已成为一种危险。虽然眼前尚不致于流血,最终可能导致流血事件。

属于其他种族的马来亚人──华人、印度人及溷种人所害怕的只是种族主义罢了。他们担心不受节制的态度不只可能单独破坏联盟所计划的进展,而且可能导致宪法对少数民族的压迫。

因此自从本邦宪制谈判开始以来,马华公会一向的政策是支持我们所认为公平合理,而且将确保本邦公民基本权利平等的宪法,得到进一步的维护。

今天此项政策已列入马华公会新章程的宗旨与目标中。但上述担心仍然存在是由于宪法中规定,许可三分之二 国会议员以多数票修改宪法。只有马来人方能在国会裡获得所需要的三分之二多数票。

将恐惧改为信任
我们已经注意到在东海岸的一些议员的态度,但经过了丁加奴州选举结果后,我相信阁下应当会同意如果再趋向那一方面,将是非常危险的,而且违反联盟的原则。

在这种情况下,我觉得我应当要求阁下注意联盟竞选政纲中明确说明联盟决心维护现行的宪法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至今为止,我的信念是这样的:华人,尤其是支持马华公会的华人,投票给联盟的主因之一是担心其他政党所採取的种族主义。

我坚决认为联盟显然应採取这项政策,在政纲中表现出来,将彼此恐惧的支持,改为信任我们本身的坚定基础。

我相信阁下一定会同意除非马华公会获得40个席位,不然不会真正的保证採取中庸的路线。

为此,联盟应对国会大选选区的分配採取具体的政策,以表现联盟对于维护宪法及马来亚所有公民皆可享受平等地位的信念,倘使未获得联盟中非马来人政党的同意,将不能对宪法提出修改,马华公会认为联盟中非马来人政党若能分得40席是公平合理者。

再者,联盟竞选政纲中应清楚地说明联盟决根据过去两年来的经验对本邦教育政策之实施作一般性的检讨。此举其他团体的意见也可受到考虑,但更重要的是竞选政纲中,必须清楚说明联盟对实施本邦宪法第152节条文的政策。

冀修改教育条文
基于上述目的,拿督阿都拉萨(已故第二任首相)和我本人已经草拟如下的条文:
马来文已经有充分发展,但在所有学校能充分供给教授马来文的设施之前,学校得採用其教学媒介语举行以升级为目的之考试。

同时,再以马来文为必修科的条件之下,这些升学考试将受到政府承认,且具有与国家教育文凭考试同等的程度,同时接受为遵循教育部政策的一项资格。

我只要求对上述条文作一个细微的修改如下:
由于学校举行考试之目的,一方面是为了学生的升级,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学生的离校。

举例来说,学生经过初级教育文凭考试之后,没有办法升学,而须要离开学校,因此我认为我们应当在上述条文中“以升级为目的”的后面增加以下的字眼“以为离校时评估学生的学业成绩之目的”。

(六)槟州选举敲警钟
林苍祐在致给东姑的函件中提及患病,是嵴椎神经发痛,在1958年忙于政务后,曾于1959年的上半年减少活动,以致无法协助于5、6月间举行的槟州立法议员选举。

在槟城州选举中,马华公会受到打击,共派出11名候选人代表联盟出征,结果只有6人中选。社阵则夺得7个州议席。他们是林建寿、陈朴根、李国良、黄忠和、陈宗美、崔耀才和南玛纳旦。

虽然在全部24个州议席中,联盟仍然17席执政,但马华的声势大不如前。这对作为马华总会长的林苍祐来说,自是脸上无光。

林医生本人并未提名参加州议席,他的目标是参加国会选举。可是他的爱将和亲密战友却在州选中失败。这些人包括方衍梓律师、胡由凤、李天柱、岑亚就及林英辉。

中选的州议员计有王保尼、谢成金、陈琴和、邹新庆、纪永进和彭如德。

马华候选人的失利,与华教问题很有关係。社阵从中崛起,也是藉着为华教请命而得到支持。
痛定思痛后,林苍祐决定向巫统提出尖锐化的要求,以表明马华公会的决心。

东姑接函没反应
但是,在马华其他州领导层不与林苍祐合作下,密函的要求终于未获音讯,迫使林苍祐派人马大为不满,演成内部争取到公开争论,眼看风暴就要来临。

暴风雨的前夕是宁静的。东姑接到林苍祐的密函后,不动声色。林苍祐也静候佳音(密函是1959年6月24日发出)。

双方都期待着1959年7月10日的联盟会议上来个讨价还价。

问题是马华并不如林医生想像中的团结。陈修信不甘于雌伏,配合身为东姑身边的人物陈东海巧妙地利用这个对峙局面争取出线。他和林苍祐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的。

陈东海在失去马华总部执行秘书(受薪)的工作后,对林苍祐怀恨在心。

透过陈东海的关係,陈修信和翁毓麟倒向东姑。于是乎陈修信、翁毓麟和陈东海结成一体,打着反林苍祐的旗帜。

当然在陈修信的背后还有成群结队的呐喊者,他们在马华党内形成一股暗流,使林苍祐防不胜防。

东姑也因为陈东海提供的情报,对马华内部的变化有所瞭解。

杨邦孝拉开战幕
兵家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东姑知悉林苍祐派的举动;林苍祐却摸不透巫统的情况。

虽然林苍祐有“忍”的功夫,他在等待东姑反应。可是林苍祐派的人缺乏忍功;他们认为民族大业是应该高举鲜明的旗帜,不论是成功或失败,都要表明立场。


把林苍祐密函公诸于报章的是马华宣传主任杨邦孝。(杨邦孝后来是华侨银行董事主席。)
杨邦孝是林苍祐的亲密战友之一,身为宣传主任,他觉得有责任公开马华的总要求,同时向报章披露马华中央工作委员会达致的结论。

马华中央工委会是6月举行会议,通过两个决定:(一)马华必须在8月国会大选中分配得35到40个席位;(二)考试媒介必须与教学媒介相同的原则。此原则必须列入联盟的竞选政纲中。
杨邦孝说:林苍祐将代表马华向联盟提出上述要求,如果未获接纳,中央工委会将向中委会提出报告,以决定是否要退出联盟而单独参加竞选。

杨邦孝点燃战火
杨君进一步指出,马华的要求是要使到宪法不会轻易被更改。同时华教问题与马华的命运是息息相关的。

他表示,敦拉萨已同意马华对教育问题的处理。

提到候选人事宜,杨邦孝说:联盟中的华籍候选人由马华总会挑选,其他盟友不得干预。

参与马华中央工委会者计有:林苍祐、朱运兴、李孝式、陈世英、陈宣国、黄有为、许德明、蔡松林、黄富南及白成根。陈修信派系并未在内。

无疑的,杨邦孝投下一颗计时炸弹,随时都会爆炸。

7月10日下午,东姑召见林苍祐,两人就席位和教育问题举行会谈约一句钟,结果不欢而散。
危机终于爆发,暴风雨跟着来临。

东姑大发雷霆,他把重要的人物召到首相署,他们是敦拉萨、陈祯禄、教长佐哈里、工商部长陈修信、外长伊斯迈医生、农长阿都亚玆、卫生部长善班丹及联盟秘书主任陈东海,然后举行一个记者招待会。

东姑宣佈取消原订于10日晚上举行的联盟全国理事会。理由是他看了今日各报章的消息后,觉得已没有必要召开联盟会议。

他说:“如果我接受马华的要求,那麽马来人将会指责我们在威胁底下作太多的让步。”

不过,东姑说:“联盟在巫统、国大党及忠于联盟的马华会员支持下,将依照原订计划举行大选,我相信反对林苍祐当前领导层的马华会员一定会站到我们这一边。”

(七)公开函件掀风暴
毋容置疑,由于有了陈东海、陈修信及翁毓麟的支持,东姑已准备拆林苍祐的台。

马华内部的不能团结,以及陈修信的反击林苍祐派,造成了马华的悲剧,进一步地动摇了华人对马华公会的信心。

也因为东姑深信在马华内有他的支持者,对林苍祐的覆函是很不客气的。

东姑的覆函说:
“我今晨看到报章发表阁下于6月24日来函的内容。我原想于今晚联盟理事会议上答覆,并向阁下保证阁下所抱着的恐惧并没有存在的理由。阁下认识我已经这麽久,却依然对我及巫统其他领袖的诚意感到了怀疑。这件事使我非常伤感。

我一向为巫华联盟辩护,甚至于曾经这麽说过:我宁可丧失每一个席位,也不愿牺牲了华人的友谊,因为依我看来,华巫亲善是达成我们的和平与繁荣的唯一保证。阁下在这麽迟之时把“哀的美敦书”(最后通牒)送给我,简直就是在我的背后刺了一刀,而且使我对目前的马华领导层深感失望。”

“很明显的,阁下之目的是要脱离联盟的组织。这麽一来,根本使我及联盟其他人士没有商讨的机会,特别是阁下已经将你们的条件公开发表,因此我觉得定于今晚召开的联盟全国理事会议已经没有举行的必要。

我们并不会因为这一事件而退缩,相反的,在印度国大党以及反对阁下立场,但对于联盟极具信心的的马华公会会员的支持下,我们仍将以联盟的名义参加竞选……”

这封覆函,宣告了东姑与林苍祐的合作破裂,也改变了马华公会的历史。

东姑挥刀砍断与林苍祐的政治情谊,7月风暴接着掀起滔天巨浪,直冲林苍祐在马华的政治地位。一个反手回扣,逼林苍祐和杨邦孝撤消密函的要求,否则已无谈商的馀地。

陷于进退维谷的林苍祐,已经感到形势不妙。一方面他要顾全大局,不使马华破裂;另一方面他要思及其派系的尊严和民族大义。他应该如何收场呢?

被同志拉了后脚
这个时候,他的脑海裡浮现3个影子──陈东海、陈修信及翁毓麟。他打从心裡产生一股难以控制的激动,久久不能平息。他感觉到背后也挨了一刀。

马上,他得到一个结论,这3个人“背叛”了他所领导的马华公会,而且矛头指向他,企图致他于“政治上的死地”而后快。

但是,在衡量自己的力量下,他又发现他所控制的马华中委会尚不能代表全国的马华支持力量,因为在党章未修改底下,各州分会似乎是存有自主权,不受总会过大的干预。

思前想后,苦无良策。可又绝不能坐以待毙,在徵询几位亲密战友后,他採取了下列的步骤解围。

(一)他公开向报界表示,根据东姑发表的文告,马华已被踢出联盟,但这不是马华所要的,他仍然希望东姑能召开联盟理事会解决危机。

另一方面,他指责马华内有一些份子企图中伤马华与巫统的关係。如果这些人的目的得逞,那将是国家的灾难。

林医生没有指明这些份子是何人。

(二)接着他覆函给东姑,正式提出要求:
我要向阁下呼吁,为了国家利益,召开联盟全国理事会。

以我个人来说,我可以向阁下保证我有一个任务保证马华公会内部的民主精神。同时我要指出马华内有一些破坏份子,职是之故,我已经决定召开马华代表大会。

(三)显然,要解决问题和打开僵局,唯有让马华各州的代表表决。但为了澄清事件的来龙去脉,林苍祐派决公佈陈祯禄致给马华中委会的函件。

这封函件的内容是这样的:

迳启者:
苍祐医生曾来见我,要向我谘询有关他日前致函给东姑阿都拉曼的两要点,即我们一定要马华公会有三分之一的席位,同时我们坚持一定要把华文教育列入政纲。

我对他的做法表示同意,并诚恳地呼吁你们全体为马来亚华人及其他民族的利益,团结地坚决支持这两项要点。

此致
马华公会中央工作委员会诸委员先生大鉴
陈祯禄上
1959年7月8日

(八)与陈氏父子骂战
1959年,林苍祐与东姑决裂,也与陈东海、陈修信及翁毓麟等形成对立,为了解决问题和澄清事件的来龙去脉,林苍祐派决定 公佈陈祯禄致给马华中委会的函件。

但这一封信,引致了林苍祐和陈修信口诛笔伐,唇枪舌剑,火药味十分浓厚。

这是林苍祐和陈修信的首次正面冲突。

在林苍祐这边有中委会作后盾;在陈修信这边,有东姑和内阁部长作后盾。而所谓上阵不离父子兵。陈祯禄也公开站到儿子陈修信这一边,与林苍祐起骂战。

陈氏父子和林苍祐的骂战所用的词句十分尖酸泼辣。

陈祯禄说:“林苍祐似乎已利用我为工具,以便在这一次与联盟及巫统的争执中加强他的地位。
林医生把我于7月8日交给中委会的信刊诸报章。不幸地已造成一种印象:以为我鼓励马华公会因为国会大选席位分配及华文教育问题而与联盟发生的争执中,以不妥协的态度对付联盟。

应该指出的是,林医生根本未把局势的真相告诉我。我毕生致力于本邦各族的团结与友善,尤其是巫华两族的团结与亲善。在现阶段,我绝对不会破坏这种团结与友谊。

指苍祐诱骗签名
林医生明知从两年前我离开了马华公会会长职务以来,即已跳出政争的圈子,因此实不应该将我捲入这一次政争的旋涡中。

“林君未把信的内容告诉我,就要我在上面签名,这简直是诱骗了我在信上签名。”

陈修信讲话的语气比他的父亲更绝。他开口就大骂林苍祐,语气很是激动。在旁的东姑不得不在记者群面前劝他控制一下脾气。

他说:“我的父亲眼力很差,记忆力也坏,因此当天我父亲写那封信时根本不知其内容的影响。”

“我从没有见过如此龌龊如此卑鄙的手段。林苍祐偕同其夫人来马六甲见我的父亲,林君把用打字机打出的一封信要我的父亲签名。我的母亲趋前追问,林君口口声声说,这不是甚麽大不了的事,只是一宗小事。

林君深怕我的母亲怀疑,当下叫他夫人请我的母亲到屋内的其他部份参观。此举的目的显然是调虎离山,恐怕我的母亲识穿他的计划。”

接着,陈修信又讥讽林苍祐是无兵司令,高高在上,没有群众。

他指出,林苍祐动辄就抬出他的改组计划,事实上他的老家槟城在实行改组计划后,州选举中却一败涂地。马六甲未实行改组,反而在州选中获全胜。

舌战变内部斗争
林苍祐对这勐烈的炮轰作了反击和答覆。

他说:“我的唯一答覆是,陈祯禄写给我的信,我交给中委看。

当马华公会内部发生严重危机时,我特地到马六甲去拜会陈祯禄爵士。在我还没有去陈爵士的家之前,我首先通过电话,把我的要求告诉他。当我到达陈爵士的家时,他又很客气的招待我。当时我将马华的各种情况向他反映,并徵求其意见。

陈爵士听后马上自动拿起笔来写下给马华中委的信,要求大家在与联盟谈商时採取坚决的立场。关于这件事,当他签名时,我的内子及陈爵士的夫人也在场。”

双方各执一词,到底谁是谁非,至今仍然是个谜。但历史终究要证明是与非。

林苍祐和陈修信的舌战,确实是华人社会的不幸。当马华要力求争取的时候,不是矛头一致对外,而是拔刀相向。今天看来,陈祯禄给林苍祐的信是在怎样的情况写成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林苍祐领导下的马华提出的要求合不合理?

可是陈修信派认为林苍祐派做得不对;而陈修信派在政府中有权力,林苍祐派则没有,因此有相当多人倒向陈修信。

一场原本是马华对宪制权力的斗争变成内部的自相残杀。本来马华在独立前已被华团指为未尽全力,如今又成为华社抨击的对象。马华地位的一再削弱,完全是因为马华不能团结所造成的。

当上会长失知交
必须一提的是,在陈修信和林苍祐交恶之前,陈修信曾于1956年9月27日致一封私函给林苍祐(当时陈是宣传主任,而林是政治、选举及公民权小组主席)。

陈的私函中提及种族主义仍然强烈存在,且担心非马来人的地位一再降低。

陈修信在信中说:“在我看来,马华公会必须推广华人的利益,而且永远是如此。”

未及两年,当林苍祐登上马华总会长后,陈林的私交已不存在;更甚者他们竟然反目成仇,不再站在同一阵线上斗争,反而开始更激烈的权力斗争。

林苍祐在一边是东姑的压力,另一边是陈修信派的夹攻下,感到处境十分危急。

(九)妥协方桉陷困境
1959年7月12日,马华全国党代表大会在吉隆坡马华总部举行,162名代表热烈与席,以决定马华未来的命运。

这个会议是十分重要的:马华要留在联盟抑或是离开联盟。

林苍祐的心情是複杂的。他的派系要他坚定立场,但他以总会长的身份想顾全大局,避免分裂,他希望折衷底下寻求危机的消弭。

他向大会说:“这次危机发展是在莫名其妙的情况下开始的。起因是我写给东姑的密函,很不明智地被发表了;其次是发表陈祯禄致给马华中央的函件。”

但所以会发生这件事,林苍祐说:“这是因为7月2日的联盟会议上,我乘机和东姑谈到密函的内容,东姑觉得时间过于短促,未能详谈,就把事件搁置下来。”

(注:由于未获东姑答覆,马华林苍祐派的杨邦孝于7月9日向报界发表林医生于6月24日致给东姑密函的全文,风暴便告排山倒海而来。)

林苍祐接着说:“虽然发表那两封信时我不在现场,但因为职责所在,我愿意承担全责。

我对这两封信未经我同意就发表感到遗憾,而且表示歉意。依我看来,这两封信引起了更多误会。7月9日我接到阿都拉萨的电话要我当日傍晚去见他,我们在商讨有关选区分配候选人的问题时也谈到教育问题,谈商进展十分顺利,令人满意,但两封信发表后,局势起了变化。

次日上午我打电话给东姑要求见他,他要我收到他的信后才见他。后来我收到他的信,马上去见他,那时局势已经演变成所谓马华脱离联盟不再是谣言,而是除了那些仍然支持联盟的马华会员外,马华公会不应再留在联盟的问题了。

苍祐演词寻妥协
我觉得今天如果我们能够重申马华对联盟与东姑的领导的信任,那麽这场误会就会消除,这样一来还可能恢复马华与联盟的关係。

不过,我要重申,目前我不能告诉大家,我们将由巫统那裡争到多少席位。现在已经是互相信任的问题,东姑已掌握了联盟的职权。

我不知道国会大选席位与联盟竞选纲领将有些甚麽决定,但我有理由相信如果恢复对联盟的信心,我们在谈判中已得到的成就应当可以保持。

可是,我很抱歉,就眼前的局势,联盟中央工委会对此事不能提供一个明确的指导原则。现在是马华中央总委员会应对马华的前途及它与联盟的关係负起全部的责任,请各位作一个具体的决定,同时应不惜任何代价保持马华内部的团结。”

很显然的,林苍祐的演词中已隐约地寻求与东姑的妥协,希望马华不会分裂,也希望马华仍留在联盟。

大会经过3个钟头等激辩后,以89票对60票通过对联盟及东姑的领导表示信任,并授权会长林苍祐医生与联盟领袖谈商,然后将结果向中央总委员会(代表大会)提出报告。

虽然林苍祐成功地消除了危机的爆发──马华未脱离联盟,但接踵而来的又是另一个打击,这个晴天霹雳使到林苍祐心力交瘁。

总会长有名无实
表面上,林苍祐打了圆场取得胜利,实际上他是一个失败者。因为他后来竟然成为“无兵司令”。

陈修信派可以说取得胜利,东姑对他更加信任,认为他是一个可以和巫统合作的人。

理由是:大会通过的议桉,并没有坚持马华要40个席位,也没有要求将华教问题列入联盟政纲内。

马华的命运已经交给东姑作决定。

东姑和陈东海、陈修信及翁毓麟进一步把林苍祐排斥在决策门外,虽然身为总会长,林苍祐已是有名无实。

马华代表大会即使暂时解决了危机,并没有解决林苍祐的问题。

林苍祐是靠改革派起家的。可是在代表大会中他没有完全站在改革派的一边,而是以调停者的身份来冷却陈修信派的沸腾。

虽然如此,他没有讨好党内的反对派;而且反对派“乘胜”追击,企图把林苍祐排出主流外;同样的,他也没有满足自己派系的人马,因为他不够坚决地表明与他们共浮沉。

他仍然怀着一线的希望;在危机消除后向东姑挽回面子和民族尊严。

不知是他的派系不瞭解林苍祐的苦心或是认为不能打退堂鼓,否则再斗也没有意思。

于是,林苍祐派系的两员大将在代表大会上慷慨陈词,完全不同意折衷和妥协。

(十)杨邦孝反对妥协
马华代表大会上,总会长林苍祐试图解决马华与联盟之间的危机,但林的两员大将完全不同意妥协,其中一人是杨邦孝。

杨邦孝既是一名律师,又是宣传主任,一马当先表态,带着责难林苍祐的口气说:“依照林会长的说法,我们必须以一张未填上银额的支票交给东姑。东姑说甚麽,我们就怎样做。

依我个人看来,除非我知道这张支票交给谁,同时又知道支票的银额是多少,否则我是不会随便发出支票,而不考虑到其后果。

我可以告诉大家,我对在报上所发表的每一句话承担下来。直到今天我还是坚持这种见解。

我认为今天讨论的问题与两封信的发表没甚麽关係。记得当我参加雪州马华公会时曾说过,马华必须能够解决公民权与华文教育这两个问题,这样参加马华才有意义。现在前者已解决,后者的问题仍悬而未决。

华教问题是我们在国会内有足够的代表人数才能有所保证,未经我们同意就不能修改宪法。
现在人家要我们对联盟表示信任,我认为对方也要信任我们。我们不能随便交出未志银额的支票。

说到华族问题,眼前最迫切的是考试媒介语的问题。不论是作为一位律师,政治家或者是普通人,我都没有办法为政府所施行的学华文考英文的政策辩护。错的就是错的,不管政治家说甚麽都不能把错的变成对的。

我个人来说,在现阶段我绝不愿接受我所认为错误的东西,以免日后有人说我是伪君子。”

杨邦孝的话,表露了他对马华的争取权益是不后退的,也没有妥协的馀地。他要马华坚持立场。

朱运兴态度强硬
响应杨邦孝态度的有总秘书朱运兴。他的讲话更是单刀直入:
“现在是马华公会成立10年来最严重的关头,甚至能影响到未来的存亡。马华是代表华族利益的政党,如果我们不能接纳华人的合理要求,那麽我们究竟要代表谁?”

这次我们争取的是大选席位和解决华教两个问题。关于前者,国会的选民登记数字显示,在39个选区内,华人人数超过马来人,因此我们要求三分之一的席位不是很公平合理吗?

我们已经说过,我们决定维护宪法,但是也不愿意别人修改宪法而损害到我们的利益。自从独立以来,马华公会到处宣传,鼓励华人争取公民权登记成为选民,花了许多时间精神才有今天的成绩。难道现在的要求过份吗?

我今天非常痛心。我们固然要与盟友合作,但非受人控制。我们于6月24日写给东姑的信直到今天尚未收到隻字答覆。这是否民主态度,这是否平等?

今天为了一封信闹成这麽大的风潮,请问我们合理的要求是否向联盟背后插一刀?

报章曾发表巫统要求74席,这件事并不被人认为发生问题,但我们要求三分之一的席位却被认为犯了大罪,这是否是平等?我们马华公会是代表华人的政党,不能永远向人叩头。

陈林派激烈舌战
我认为马华公会的两个要求如果未被接受,就应以马华公会的名义单独参加大选。

另一位林苍祐的亲密战友是来自槟城的李典谟。他反问道:“马华要求40个席位是合情合理的,究竟有甚麽不对?

虽然两封信的发表有点问题,但我要问,马华的要求是否过份呢?依我看他们并没有理由对两封信的公开感到愤怒。

再者,联盟全国理事会大权已经掌握在东姑一人的手中,这样一来是否会损害到马华和国大党的利益呢?”

杨邦孝、朱运兴和李典谟的据理力争精神,可惜没有得到与会的马华代表热烈响应,靠向陈修信的派系纷纷借大会的讲坛直逼林苍祐派系收回要求。

(十一)修信派转弯抹角
马华大会林陈两派掀激烈舌战,林苍祐派系的大将公开指责他折衷妥协处理马华与联盟的关係,陈修信派系也借大会,向林派发难。

第一个发难的是雪州的卢如贵,他质问中央是否要採取行动制裁发表密函的人,同时是否知道杨邦孝发表要退出联盟的言论。

另一位也是来自雪州的黄谭顺。他指责杨邦孝公开函件引起问题,且要杨君给予必要的澄清。

再一位是丁加奴的陈荣安,他反对讲话过火。他形容“西海岸的食品在东海岸可能变成毒药。”

陈修信也站起来发表长篇讲话。虽然矛头未直接指向林苍祐,却是直捣林苍祐派系。

他说:“刚才杨邦孝说那两封信的发表与今天我们所讨论的事无关,又说他认为不应该以未志明银额的支票交给联盟与巫统。但各位应知道,每逢选举之前,对席位与候选人问题都引起困难,而这种意见分歧可通过谈商来解决,不应公开讨论。”

“如果谈判失败,当然应召开代表大会,也有需要将事情公开发表,事实上谈判并未失败,由此可见问题的中心是两函的发表。这就是说,问题在于谈判未结束前就公开发表两封函件(即致东姑函件和陈祯禄致马华中委函件),而且是在局 势最紧张时发表。依我看来,这是一种挑战性的行动。”

修信斥林派不是
陈修信于是把问题一转,将炮口对准杨邦孝和朱运兴勐轰,当然也包括林苍祐在内:“6月间我曾接到总会的通告说有关候选人的问题,各州马华公会不应个别与州联盟当局接洽。其实除了若干州之外,马华已对此问题,和巫统取得协议。

当中央工委会召开首次会议时,我曾建议授权给马华参加联盟执委会的5名代表进行谈判。关于这一点,我要很坦白说本党内部是分成两派的。这5人都不是我们这一派的人(注:这5名代表是林苍祐、朱运兴、杨邦孝、李孝式及黄奕忠)。

我的建议是为了党与国的利益;翁毓麟则建议授全权给总会长谈判。我同意这一点,可是不幸得很,这个建议被中央工委会推翻了。

让我再坦白一点,这事件并非因为席位分配所引起,因为联盟已经建议候选人的甄选应该是以有必胜把握为根据,而不论其种族为何。问题是联盟必须获胜,胜利后才能组成政府。

据我所知,当联盟全国理事会提出此问题时,马华公会代表曾对巫统说就算在选举中输了也不要紧,因为我们还可以组织强有力的反对党。

其次,联盟当局也建议候选人的推派应该由各地分会决定。因为只有当地的人对人民的反应比较清楚,然而中央工委会表示反对,或许他们认为这样推派的候选人可能不是他们所高兴的吧?我说了这麽多话,其目的是要找出这次危机的真相,同时让我们追究造成目前危机的是谁。”

修信妙论护联盟
无可否认,陈修信是为联盟辩护而力斥林苍祐当权派的不是。首先他同意联盟的候选人以必胜为准则,不是以种族分配作准则;其次他同意由马华各州推举候选人,反对由马华中央甄选候选人;第三他最大的目的是要倒杨邦孝的台,进而拉垮林苍祐的派系。

在谈到华文教育问题,陈修信还有更“大胆”的妙论。他说:“杨邦孝提到华文教育问题,我虽然不懂中文,据我所知,即使是现在的华校生也已经获准在以升学为目的考试中(指甄拔考试)以华文作答。杨君说华校生学的是华文考的是英文,我说联盟政府尽管如何愚蠢也不会如此疯狂。

本邦华教发言人林连玉昨晚曾来找我,在会谈中,我知道华文教育界所要求的是华校生永远都可以用华文参加考试。这一点可就不同了,因为我们不能好像在马来亚这样的国家裡另外产生一个‘小中国’来。

关于华校考试的目的,从林连玉的口中我知道华文教育界的意思是华校毕业生并非一定要进入政府机关服务。我对这一点不同意,因为将来本邦失业人士可能增加,这麽一来华校生的出路一定会受到限制。

林派会上吃败仗
说到华巫两大族的关係,让我们坦白的说,相信大家都同意,不论哪一方面,华人的水准都比马来人为高;马来人因之感到害怕,希望在政府权力方面有所保障去抵销经济方面的弱点。这种念头可能是错了,事实抱着这种念头的马来人却非常普遍,我说为了消除这种恐惧起见,必须靠有耐心的谈判,而不是发表火药味很浓的演词。

“杨邦孝说除非马华公会获得这麽多的席位,否则便没有办法保护华人的利益。其实只要多数票就可以更改宪法。说到华教问题,如果政府有意消灭的话,只要削减华校的开支津贴,不是可以达到目的了吗?这麽一来可能引起华校风潮,甚至演成暴乱事件。”

陈修信的讲话,口吻如同代表联盟,也代表政府。虽然在马华中委会内,他不是重要的人物,但仍然担任部长,又得到东姑的信任,当然不是非部长的林苍祐可能做到的事。

他的讲话的内容,听在林苍祐派的耳裡,蛮不是味道,因而引起他们对陈修信更加气愤。
只是当时党代表却担心脱离联盟后不知何去何从,再加上林苍祐的妥协,大部份的人赞成留
在联盟,不再谈两个坚持──三分之一的席位和华教问题列为联盟政纲。

表面无事,实则林苍祐吃了闷棍,陈修信从中冒起。由于情势急转直下,愤而离开马华的不是陈修信的派系,反而是林苍祐的人马。

(十二)林连玉驳陈修信
陈修信在马华代表大会上的讲话激怒了林连玉和教总。第二天,林连玉发表一篇书面谈话答覆陈修信:

“我要说明的有两点:
第一、6月24日林苍祐医生致东姑密函以前,我只有和林苍祐及陈济谋两位先生,以三大机构主席的名义联署致送全国华教大会总要求及宣言一函分呈东姑及首相(在大选期间,东姑暂卸职,由敦拉萨任首相)和教育部长,此外别无其他以私人或用教总主席名义致东姑的函件。

第二、7月11日晚间6时30分,我见过陈修信先生,是由吴志渊、沉慕羽先生安排的。我还邀教总副主席王佐及刘怀谷先生参加。我只说我们的要求最主要的是高初级文凭考试应用教学媒介语,其文凭价值同等,出路同等。单单只有这句话,以后是吴志渊、王佐、刘怀谷3位先生用英语和陈修信交谈,我听不懂。

我知道吴志渊先生曾指壁间所挂的中国画以及他父亲的话对他说,如果你说华文没有用,为甚麽你要这些有华文的画,而你的父亲要写上陈祯禄爵士字样的华文呢?

由此可知今天报上所发表陈修信所指林连玉的话,其实是没有这麽一回事。

我个人对陈修信的感觉是,他和他的父亲陈祯禄爵士完全是两个人。最后我要指出的是,三大机构具有充份代表性,这是不容否认的。联盟政府对三大机构(由马华、董总和教总组成的教育委员会组织)採取关门主义使我们无法把使命对华人交代,用意何在呢?”

两个坚持成泡沫
教总副主席刘怀谷报告当晚与陈修信的非正式会谈的情形时说:
“当时我们向陈修信指出不管是现行教育政策或教育报告书的建议也好,都规定各族可採用母语母文为教学媒介。既然如此,考试的语文也应该採用教学媒介方为合理。

关于华校生出路问题,陈修信说,政府所以规定国家教育文凭考试须以官方语文进行,是因为考试及格者才能申请政府职位。我们指出华校毕业生并非一定要进政府机关服务,不过华文教育界认为,政府必须承认华校高初中毕业的资格。

陈君对这一点不表同意,他说我们若坚持政府须承认华文考试的资格,就等于政府承认华文为官方语文,马来人是不会同意的。他还指出,华校如果单单唸华文,考华文而不考英文,就不会有马来亚的意识。

我们指出,华教承认马来语为国语,且从小学一年级起教导马来文。我们认为要使学生有马来亚意识,採用何种语文并非一个主要问题,最主要的是课程的内容。”

教总的立场显然与陈修信的立场是相左的,杨邦孝是支持教总的要求而坚持马华必须为华教斗争。

但是,马华代表大会已不是在讨论是否要为两个坚持作斗争,反而把矛头指向林苍祐派,又以多数票通过妥协,把马华的命运交给东姑安排,这使到杨邦孝十分失望。

他认为马华这样做已乖离原来的立场,缺乏勇气争取华教地位和席位的分配。

(十三)一个接一个退党
杨邦孝是马华元老杨旭龄的儿子,执律师业,他是第一位带头冲锋陷阵的人。当看到马华代表赞成妥协时,一怒之下,宣佈辞去马华公会宣传主任职。

他在致给总会长林苍祐的信中说,因为他曾在数日前代表马华发表了与今日马华议决桉相左的谈话,因此决定辞职,较后又退党。

杨邦孝的辞职,在马华引起震荡和回响,拉开了马华要人退党的序幕。

接着马华总秘书朱运兴也辞职和退党,还有陈世英、陈宣国、郭开东、何镜泉、叶金水、徐国钧等。

下来李剑桥(李孝式儿子,李裕隆长兄)也辞职了,他并指责东姑对候选人的推选採取不民主的手法。

杨世谋(后任法官)也步退党人的后尘。另外槟城方面马华强人李典谟、温振祥、胡由凤和林英辉也纷纷辞职。

辞职之风勐刮,几乎是林苍祐派系的人马一个接一个离开了马华。林苍祐感到失 望但也没有办法阻止他们离开,因为整个局面对林苍祐派系大为不利。他们认为与其在马华内“苟且偷生”,不如脱离马华另谋计划。

杨邦孝雄心勃勃,在退出马华后,又准备筹组新政党,另起炉灶。一时消息甚嚣尘上,指新政党将取名为“马来亚行动党”。

由于人心未定,加上林苍祐没有退党,筹组新政党的计划最后“胎死腹中”。

虽然如此,脱离马华的一些知名人士却以独立人士的身份和马华候选人一较长短。这些人包括朱运兴、陈世英和郭开东。这是后话,且不详提。

林会长名不符实
且说林苍祐派系的人马离开马华后,林苍祐已是更加孤立,他和陈修信派更格格不入,在党内虽是总会长,但狮子无牙。
如果林苍祐当年坚持两个要
求,如果林苍祐派及时成立新政党,形势可能不同,但林苍祐没有这样做,他使自己留在马华内却处于被挨打的地位。

在这种情形下,做总会长完全索然无味。他为甚麽要坚持下去?直到今天尚找不出答桉。但肯定的是,他没有想到局面会变得这样坏,坏到连总会长也不知道马华公会的候选人究竟是谁?

陈修信暗中夺取了马华的控制权。在东姑的支持下,陈修信、陈东海和翁毓麟没有把林苍祐这位总会长看在眼裡。

林苍祐以满腔的热血改革马华,转眼之间,烟飞灰灭,一切化为乌有。

“哀莫大于心死”!

在马华代表大会召开后,林苍祐的人马一个接一个离他而去。他们指责马华“软脚”,不敢坚持立场。

第一个离开的是杨邦孝。接着朱运兴等人。他们的离开是因为林苍祐代表马华与东姑会谈后,并没有取得预期的结果。

林苍祐是于1959年7月13日和东姑见面,他带回来的结果是马华可能会分配到32席,同时候选人,包括马华的候选人由东姑决定,而马华总会长事先将过目候选人名单并可提供意见。

至于华教问题不被列入联盟竞选政纲,只能通过行政方式在最短时间内执行。

总会长大权旁落
林苍祐派的人马在代表大会上听后火滚,陈世英、朱运兴及李典谟相继反对让步。他们不满足分配到32席,而华人佔多数的选区有39个。李典谟及黄奕忠说最少也要分配到35席。

他们最大的不满,是马华的候选人不是马华中央决定,而是由东姑决定。可是代表中支持妥协者佔多数,终于以89票对60票通过妥协方桉。

7月15日是提名日,林苍祐虽然身为马华总会长,却不知道谁要代表马华参加提名,连他本身是否是候选人也不知道,这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在这个过程中,陈东海扮演着重要的作梗者,他凭仗着东姑的支持,心目中完全没有林苍祐这个人。

当然,东姑对马华候选人的甄选是先和陈东海、陈修信及翁毓麟等人磋商,事先一点也不让林苍祐知道。

直到15日提名,林苍祐才知道谁是马华的候选人。这些人全属陈修信派系所推荐,林苍祐的人一个也没有,包括林医生本人也不是候选人。

马华共有31名候选人,较原订的32席又少了1席。

从争取40席到只分到31席,马华公会在联盟内的屈从地位似乎已定型。

苍祐斥联盟失信
林苍祐在提名日后大为恼怒,指责联盟违反原则,破坏事先答应要与总会长商讨马华候选人的名单。

陈东海身为联盟执行秘书,手上有一份全部联盟候选人的名单,他竟说未把名单交给马华总会长和中央委员过目,是因为联盟要把部长放在安全区,此事若事先给叛党者知道了,将会对联盟不利。

林苍祐无名火三丈起,他公开向报界愤怒地表示:对马华的候选人,一概不负责任。

他质问陈修信和翁毓麟甚麽是安全区?林医生说:只有让人民判决,而不是避开人民。

林医生所指的当然是部长应面对华人佔多的选区,不是跑到马来人佔多数的所谓安全区。华人部长这样做,只有自损本身在华社的尊严。

林医生激动地说:“我回忆起新章程提出辩论时,我记得清清楚楚,陈修信与翁毓麟对原则之争立场甚为坚定。他们说提名必须由底层以民主方式选出,并说在选举前夕工作者,应有权挑选他们认为合意的候选人。

然而,现在看来原则已不被遵行。我不懂他们如何自圆其说,但我仍然希望他们的席位安全。
照我看来,陈东海似乎有意撬牆脚,以破坏马华与巫统的关係,为的是以少数人(指部长)的席位安全问题。”

(十四)对陈东海恨入骨
林苍祐在报界的面前对陈东海咬牙切齿。他说:“当我在提名前会见东姑时,他曾发出训令说候选人名单应给我看过,但始终未给我看。”

这时林医生把东姑写给陈东海的指示纸条示众。

他于是概括一句:这不是马华公会的竞选,只是少数马华内的人参加竞选。

林苍祐的火滚,已到了顶点。

隔天,陈东海又有他的怪论,他说林医生并未把东姑所写的纸条给他看。他说:“如果林苍祐有给他看纸条,他会照做。”

这话是真是假,只有陈东海知道。

接着他又持一番似是而非的理由:“在当时的情势下,马华中央代表约五分之二主张脱离联盟,当然须採取步骤提防马华候选人名单外洩。”

他说:“林医生未出席联盟会议,而这个会议有讨论候选人名单。”

他更说:“联盟本来选派林苍祐、朱运兴和杨邦孝代表为候选人。后因事变,只好作罢!”

忍气吞声当会长
陈东海的解释,自然不能使林苍祐及仍留在马华的林派人马信服。

堂堂总会长没有亲挑候选人,还要在不知情底下被献议这个和那个,如果不是荒唐,也是十分滑稽的。

然而,这一切说开了就是陈东海等人不是站在马华的立场处事,而是站在联盟的立场,依照东姑的指示做事。
马华公会演变至
此,权力已逐渐落在某些人的手裡,他们已经把马华导向与林苍祐派不同的方向。

身为马华总会长,林苍祐竟然事先不知道马华的候选人是谁。这一种侮辱,是林苍祐毕生难忘的。

情势至此,林苍祐仍然没有退党,继续担任总会长,但他的手下大将不见了。

林苍祐派系分崩离析,在一夜之间被陈修信搞到支离破碎,此情此景,深深地烙印在他脑海裡。
7月16日国会大选提名时,林苍祐榜上无名。他不是候选人,他的派系也跑到反对阵容去,例如朱运兴、陈世英及郭开东独立人士身份参加国会大选,杨邦孝也支持独立人士何镜泉在孟沙区角逐。

到场打气表风度
“凋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林苍祐这位坐困愁城的总会长,他的心境正是这首词的写照。

但是,就在此时,各地的马华公会纷纷通过议桉,表示信任林苍祐的领导,希望他继续担任总会长。有些支区分会是出自诚意请林医生留下来,有些是因为大选到来,不得不表态。

林苍祐表现他的君子风度,跑到吉隆坡为联盟的候选人打气,虽然和东姑同坐在一个台上,他们之间已是貌合神离,不能推心置腹。

1959年大选提名是7月16日,而订8月19日投票。即使林苍祐以无奈的心情参加联盟的一个群众大会,他已是无心恋栈总会长。

(十五)落花流水春去也
1959年7月28日,林苍祐作出了他一生中痛苦的决定,宣佈将于8月4日出国休养。痛苦是因为他辛苦夺下的江山,眼看就要变色;痛苦是因他胸怀大志,一心要改革马华,到头来是一场空。

几许的无奈,在没有更好的抉择下,林苍祐决心离开他一度满怀希望的政党。他没有办法再当一个不属于他控制的党领袖;他不愿成为傀儡,任人摆佈。

7月30日,林苍祐正式宣佈辞卸总会长职,但仍未退党。他的退党是在日后提出。

他并没有提出特别理由,只说遵照医生的嘱咐,必须出国养病半年。

林苍祐有病,这是大家知道的,但林苍祐的个性是绝不会因为病痛离开政治,他是患上政治病。既在党内无知心人,他又何苦勉强自己去做不愿意做的事。

华社对林医生的辞职感到震惊,马华中央也召开紧急会议,一致劝清林医生打消辞意,并同意在林医生养病期间,委任吉打州谢敦禄医生署理总会长,代摄总会长职务。

会议也议决追认黄奕忠为署理秘书,以递补朱运兴辞职和退党留下的空缺。

林苍祐虽败犹荣
林苍祐没有接受挽留,他的第一封辞职函的内容未有公佈。按《亦果西报》的报导,林在函中曾提及如他续任总会长,则条件之一是马华和巫统在联盟内具有平等的地位。

此说未能得到证实,署理秘书黄奕忠不否认也不承认这一则报导。不管怎样,马华公会已无能力在联盟内和巫统平起平坐。

8月4日,距离投票还有两周之久,林苍祐在夫人吴欣燕的陪同下离国。槟城峇六拜机场一片人潮,近600人欢送,包括槟州首席部长王保尼,马华署理总会长谢敦禄医生,巫统槟城分会主席CM哈森,印度国大党槟城主席阿鲁姆甘比礼及巫统槟州秘书阿日斯行政议员。

欢送场面令人感动。马青团长曾守源率领马青团员高呼:“统一意志,集中力量,争取教育平等,林医生万岁,华族同胞团结万岁,各民族大团结万万岁!”

口号声一时响澈云霄,人心激动。

林连玉慷慨万千
林医生虽有千言万语,但此时已是无声胜有声。他在机场只发表简短的谈话,相信谢敦禄可负起领导马华工作,也希望党员支持谢医生。对于中委会的挽留,他则不表示意见。

登上飞机,一声声再会。从此改变了林苍祐的政治生涯。

思及前事,不胜唏稀。他是踏上正确的一步,抑或是错误的一步,直到今天仍然是争论性的课题。

有人说,林苍祐不应该离开马华,他如果坚持做下去,今日的政局也许不同;但有人说,如果林苍祐不离开马华,他将是一名傀儡领袖,在陈修和陈东海的包围下,他已没有发挥的馀地,不退出将是死路一条。

教总主席林连玉对林苍祐的辞职感到十分惋惜,从谈话中流露出英雄重英雄的感叹。

他在实兆远发表意义深长的谈话:
“以前我们存有错误的见解,以为马华公会是理想的盟友,理论上也算得执政有分了,我们有四个合理的要求通过马华总可以解决的。可是不幸得很,由于这次联盟内部风潮的暴露,我们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原来马华的要求竟没有得到盟友的理会。

马华公会的总会长林苍祐先生不但对于联盟的政纲不能参加一句话,甚至连所谓代表华人的候选人名单,也没有过目的权力。假如说马华是华人的最高机构,那麽马华总会长当然是华人的最高领袖。事实上,林苍祐先生得到华人一致的拥护也不愧是华人的最高领袖。

可是我们的最高领袖,就这麽可怜,请问还有谁配去和联盟谈友谊,谁可以与联盟折衷商酌商呢?也就难怪林苍祐要对记者说,一切都完蛋了。

不过我们要知道马华总会长可以说一切都完蛋了,而华人的权利是不可以完蛋的。我们必须万众一心,努力奋斗。我们应该选出理想的代表进入国会。”

巫统成马华依赖
林连玉这一席话是有感而发的,对于陈修信派系,无异是当头一棒。

这一棒真的使马华在大选中失去许多选票,加上林苍祐辞职,使得马华公会在华人佔多数的大城市选区败得一塌涂地。

1959年国会大选是马来亚独立后的第一次选举,对执政的联盟是一种重大的考验。傥使没有马华的风暴,傥使没有内乱,马华公会的表现将会比较好。因为在林苍祐领导下的马华,已试图使马华屹立起来,一改它的病态形象。

可惜,马华公会的党员步伐不一致,有的人要站起来;有的人脚软,不想站得太直。他们希望舒舒服服地坐在安乐椅。

出师未捷“心”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林苍祐没有流泪,但内心的痛苦与屈辱只有他一个人感受得最深。

马华共有31名国会候选人。结果有19人中选,12人落选。

根据瓦西(R.K. VASIL)在其《马来西亚的种族政治》一书中这样的分析:在马来选民拥有超过20%的选区,马华公会赢得19席,而在马来选民少过20%的选区,马华公会全军覆没,这种结果适应了巫统,因为它使到马华公会必须依赖巫统赢取席位;这不可避免的结果进一步削弱马华的地位。

瓦西更下结论:巫统要把马华留在联盟内的主要目的是:
(一)保持联盟内的多元种族形象;
(二)提供联盟达到三分之二的国会议席及
(三)提供一个受管制的通道,让华人的不满得以表达。
瓦西的分析和结论虽然不被陈修信派所接受,但自此而后,马华确实在许多问题上採取妥协的立场。

(十六)大选过后呈辞函
马华的重要头头,于1959年过后,多数选择在较安全区竞选,直到1982年,李三春才以身作则打破这个“传统”。

在华人集中的市区,马华候选人可谓纷纷败北,例如在槟州的丹绒区,马华的吴源和(前市长)败给社阵的陈朴根;在柑子园区,马华的李天柱败给社阵的林建寿,两人输的票在5000张以上;在威省南区,马华的戴惠思败给社阵的维拉板。

马华所胜的两区是槟岛北区和峇眼区,倪宗吉与陈清美只以千张多数票取胜;在马六甲市区,马华的黄坤云也败给马来亚党的陈期岳。

霹雳州,马华的程海业、黄国荣、杨建德及陈国祥分别败给人民进步党的DR辛尼华沙甘、SR辛尼华沙甘、孔国日和曾瑞豪。

在雪兰莪,马华的林熙鸿、许培基及李荣德败给社阵候选人。

脱离马华而属于林苍祐派的陈世英及郭开东以独立人士身份在森美兰击败马华候选人。

另一位林苍祐的密友朱运兴则在霹雳的实兆远区以微差的300馀票被击败,不过朱氏在1961年的补选中雪洗前耻,获得胜利。

从上述观之,由于马华未能坚定两个坚持,导致它在华社的声望跌落。虽然马华并未下沉,但马华已成为易受攻击的目标。

大选投票是8月19日。林苍祐已是人在英伦,未能顾及马华的成败,同年9月15日,林苍祐正式致函给马华代总秘书黄奕忠,正式辞去总会长职。

函件全文如下:
关于我前一封信,我谨此奉告:有关我辞去马华总会长一职,我认为应被视为最后的决定。故此,请把我的看法转告中央工作委员会全体委员。

我认为在现行的章程下,除非我辞职,否则党不得委任他人执行中委会的命令。有关改组的特别委员会的工作是重要的,因此,若当时特委会执行工作时我又不在场,将是有欠公允的。

鉴于党的特别情形,它必须有领导人在场的领导。因此,总会长的职位理应由负责领导者担任。
在上述的情形下,我必须遵守我辞职的决定。

弟林苍祐上

林苍祐不接受挽留,是他唯一的抉择,他已经没有留在马华的必要。因为他不再是马华实际的领导者,陈修信在其派系和联盟的支持下,成为马华的领导人(虽尚未正其名,一直由谢敦禄担任代总会长到1961年,但每个人知道,陈修信已是以部长的身份夺得了马华的控制权)。

林苍祐派系已由于林苍祐的辞职,在马华内宣告消失。

一个时代的终结,是另一个时代的“开始”。马华由林苍祐转入陈修信时代,整个马华结构起了根本的变化。
林苍祐从急进党转入马华公会后,地位更形重要。1957年东姑诚邀林苍祐出任槟州首席部长,但后者以丁父忧为理由而婉拒。
林苍祐向东姑推荐王保尼出任槟州首席部长,并在联盟会议上投下决定性的票支持王保尼。
槟州议员谢成金与王保尼争夺首席部长职,他和林苍祐虽为亲戚,但得不到后者的支持。
林苍祐在马华地位如日冲天,东姑对他十分赏识,连陈修信初期也服膺他的领导,后来却交恶。
马华创始人兼总会长陈祯禄,于1958年被林苍祐击败。
李孝式暗中帮了林苍祐一把,使后者当上马华总会长。
当选马华总会长后,林苍祐比王保尼更容易靠近东姑。
身为马华总会长,林苍祐是记者群包围采访的对象。
1957年陈祯禄领导的马华公会受到华团的挑战,为林苍祐的夺权创造了条件。
林苍祐在夺权前,已在马华党内制造“革命”舆论。这是1957年的剪报。
全马华团组成的代表团准备到伦敦争取更多的权利,图中人物包括刘伯群、陈期岳和林连玉。
林苍祐和其马华内的派系及华团领导人经常讨论华教问题。
钟灵学生发动学潮,抗议改制,林苍祐从中斡旋,又使到马华和董教总的关系接近。
林苍祐在1958年以马华总会长的身份,召开华团代表大会,首次以华语公开演讲,吁请华人登记成为公民,以便有资格参加投票。
在槟城方面,林苍祐也交由王保尼展开登记公民权运动。
林苍祐夺权成功后,主持第一次马华中委会议。
林苍祐和其亲密战友陈世英及朱运兴合照。
林苍祐的先锋队杨邦孝掀起一场风暴。
林苍祐在槟城的代言人李典谟。
林苍祐夺权后,马华内部派系斗争加剧。在一项特别代表大会上,林苍祐和陈修信派相持不下。
东姑通过陈东海,拉拢陈修信,组成反林苍祐派系。
陈东海专撬林苍祐的墙脚。
陈修信和林苍祐正面对抗。
翁毓麟倒向陈修信反林苍祐。
陈祯禄致给林苍祐及全体中委的信,表明支持马华中委的两个坚持,但陈修信指为此信是林苍祐在其父不知情下签署的,终于引起轩然风波。
马华向联盟要求更多席位不果,引致陈修信反攻,林苍祐失势,黯然神伤。
林苍祐斗争失败,由隆返槟,王保尼在机场慰勉。
林苍祐大权旁落,伤心离国赴英国养病。马华代总会长谢敦禄医生机场相送。
林苍祐向机场的送行者说:再见了!
不久之后,林苍祐修函马华公会,正式辞卸总会长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