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檳日報》從一開始(1939年)即租下蓬花河八號的獨立大洋樓作為社址,它與清駐檳領事張弼士的豪宅毗鄰。而《星檳》所在地是原屬于永定巨富胡子春的私邸。他與張弼士一樣,熱心推動教育事業。因此在《星檳日報》創辦前,他的豪宅一度闢為華校,較后租予《星檳日報》。
這座占地一依格半的大型洋樓,是最適合作為報社之用。后來市議會要開闢一條公路,將《星檳》與張弼士豪宅切開,成為今日的樣子,這是七十年代中期的事。
自從《星檳日報》的空曠地被縮小后,約只剩一依格有餘的面積,不再是四方型一塊,而是變成三角稜型,氣勢不大如前。
所有這一切的改變,都發生在胡榆芳掌權的年代。
他的好運在六七十年代如日中天,不但報份節節上昇,而且地位日趨穩固。原先他一家人是住在《星檳日報》后面的一角(后來搬進自建的大洋樓),並設有打將消遣的“俱樂部”,也不過是三台的麻將桌,供職員工餘“大戰一場”。我在60年代中期進入報界工作后,曾經學人湊熱鬧,學習打麻將。
但我付出的“代價”就我當時的收入而言是太大了。我在學習的過程中,逢賭必輸,少則三五元,多則一二十元。因為字房的同事似乎個個都是高手,一摸就知是什么牌,而且還猜得到你要什么牌,我不輸才怪呢!
就這么消磨半年的時光,我算了一下,不單輸掉錢,也真是輸不起,而且浪費一個晚上的時間,其結果是身心疲累。當時我曾這么想,若用晚上時間寫寫文章或特稿之類的,既可充實和磨練自己,又可賺一些稿費,一舉兩得,何樂不為呢?
于是我決心不再打麻將,將精力用在讀書和寫文章方面,因此我直到今天還是不大會打麻將,說來也真是一個小插曲。
當時的《星檳日報》在我的印象中,除胡榆芳的辦公室有冷氣外,其他都是風扇取代。由于舊建築物又高又闊,辦公起來也不覺得悶熱。
我在1971年轉入《星檳日報》編輯部工作時,每天面對的都是“老人陣”,但在記者群中就不乏與我差不多同年紀的一群。我在1972年調編《檳島版》后,與記者的關係就更密切了。每天堆上來的稿件都得先校正一下,然后打上標題交由字房拾字和排版。至于次要的社團新聞,就採用刪減的方式。
如果你問我一天編多少版,我也答不上來。除了每天下午開工,必須要編兩版外,剩下的新聞就移入次輪的改版。若改版下不完,便留在隔天的地方版塞下。細算起來,每天處理的新聞至少有四至五版,而且當日的新聞當日處理完畢,因為到了明天又是一大堆稿堆在你的桌上。新聞是編不完的,正如記者的新聞是寫不完的,每天都有做不完的工作,這是從事新聞工作的人累積而成的經驗。
身為地方版的編輯,怎樣使版面生動活潑,是要費一番的心思。我們當時流行的傳統是標題四五行是等閒事,二三行的也有,不像今天縮成兩行。如果將過去的報紙和今天的報紙比較,今天顯然大有進步,面版也乾脆俐落,不會有黑壓壓一團的感覺。但當年各報幾乎是這樣打標題,取勝的關鍵是標題的簡練與突出中心主題,而不是拖泥帶水或主次倒置。這就是說,除了有副題外,還有一個主題。
對于電腦,打字在我們的年代是缺席的。我們只知道整個過程是比較粗糙和傳統的。編輯處理好的稿,便交由雜工放在繫上繩子的籃子吊下到字房,拉上又拉下,幾乎沒有停止過。字房拾好的稿打樣后連同原稿交給校對。改正錯字又丟回字房。待到時間差不多,編輯就下字房監督排版。上了年紀的編輯,可以不必下字房,只在打標題時注明下在什么版位即可。
這個時候,編輯與廣告部常常會因版面的處理而起沖突。但一般上“廣告大過天”,它是報館的命脈,編輯只好“主隨客便”,心里暗楂今天版面又被廣告占去了。
對于廣告性質的稿件,編輯與廣告員的磨擦時有發生,只是又為了經濟來源,總是協調又協調。矛盾永遠是有的,協調又永遠沒完沒了。
版編好后,就是編輯看大版,再交回字房轉到製版部,然后又是一個過程,才送印刷房待印。
早年(指70年代中期之前)的時候,是沒有夜報這碼事,所有的報紙都是在凌晨印刷,守夜的編輯和記者往往要在午夜之前把突發的新聞改好。直到有夜報后,工作時間又往前移動,有早報版和日報版,換來換去,不知有多少版按不同的地區處理。今天的華文報即使改用電腦,一切設備先進,也還得面對同樣的窘境。
新聞工作不變的定律是:再怎么先進的設備都逃不掉與時間賽跑,並在版面玩花樣,盡量滿足讀者的需求。
胡榆芳雖然不負責編務,但他在下午時分,尤其是五時過后總喜歡在編輯部走動,他要知道今天有什么大事,新聞有沒有問題。雖然他用他的“威嚴”在監督同事工作,但他有一個優點是:身為總經理,他不干涉編務的進行,只是在重要時刻或關係到報館命運時才與總編輯商量。
他有時會指手劃腳或表達個人的意見。總得來說,他懂得尊重編輯的“自主權利”,唯有隔天新聞出大問題,才將編輯主管調去了解情況。因此在《星檳日報》工作來自上司的壓力並不多,彼此懂得“遊戲規則”,各安其位,各守本份。正因為這樣,《星檳》的職員,包括編輯和採訪記者,流動性是十分少的。有人做了一輩子而死在職位上;有人做到退休,有人做到另有高就才離開。
《星檳日報》形成一個大家庭,這個大家庭形形色色,各式各樣的人都有,但只有一位大家長,他就是胡榆芳。他的自豪是將《星檳》起死回生;他的自信是《星檳》的地方性權威已牢固的建立起來,有一批“忠心耿耿”服務的職員;他的榮耀是在1964年《星檳日報》慶創刊25週年時,大擺酒席,又出了一本富有價值的特刊,一直流傳到今天,成了《星檳日報》的絕響。
他的遺憾是在70年代末期,有一家公司建議將《星檳日報》拍成膠片收藏(指從創刊號一直拍到當時為止),一共要馬幣二萬元。他問我要不要做,我說做起來方便收藏,后人參閱也方便,不然這樣一月一本合訂本,已把資料室擠得“汗牛沖棟”,再下來也不知要收藏在那里。我告訴他已多設一個閣樓又滿了。他左思右想后,最終因為心痛二萬元而作罷。
由于《星檳》沒有膠卷,到后來要搬家時,不知道該把合訂本收在那里。這是我后期犯下的一個大錯誤,我將合訂本托給一位先生暫存。但這一收,直到今天,《星檳日報》的資料全數不見了,歷史終于在這么輾轉中不見了。他的遺憾也成為我的遺憾(這是九十年代的事,容后再作交待)。
我正在想,胡榆芳辦報的成功是因為他掌控了平衡之道,既有胡家兵客家兵,又有其他精兵溶于一爐,把《星檳日報》托向一個又一個高峰。
六七十年代,胡榆芳在華文報壇中領盡了風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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