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振宁教授最近又再一次成为媒体关注的焦点,不是因为他在科学上又有什么新成就,而是因为一篇散文式的评议文章引发他的“反击”,于是又成为一条“新闻”了。
平心而论,我是比较欣赏台湾作家平路的那一篇《浪漫不浪漫?》(刊在《亚洲周刊》)的文章。虽然她以杨振宁夫妇的“老夫少妻”作为主题来抒发她的思情,但并没有直接地给予责难,而是通过她的笔下展开了一般人都存有的疑惑和不解。其中一段这样写道﹕“真相是……老夫少妻怎么过日子?眼前飞着细小的蚊子,视网膜有破洞,膝盖头里飕飕地风湿刺骨,睡到夜晚有欲尿的感觉。”“当杨振宁碰到翁帆,老年人碰上青春的孤独,加起来,说不定正好是小说家马奎兹的题目﹕一百年的孤独。”“无从跨越的还有……两人之间两个甲子的时代,其中难以跨越的时代感。他的生命章节已经写到最后,而前面那些关键的章节,萧条异代不同时,她甚至尚没有出世,又怎样用超前的心智一起去重数、去缅怀、去相濡以沫?”
“即使两人偶有温馨的时光,不是昂扬,不是灿烂,像是站在晚霞的回光里,随处带着淡淡的哀愁,或许因为快乐而悲伤,或许因为悲伤而快乐……。”“问题是,谁会告诉我们这样的真相呢?”“我在意于它强化的仍是某种“迷思”,教导世俗男女、追求最传统的标的物。偏偏有人说他们充满勇气,这是混淆视听的说法。““而我所担心的尤其是,这浪漫的“迷思”将影响深远﹕它关系着女人继续把皮相青春当作本身 可欲与否的唯一标准。”
平路的文章虽然含蓄,但隐意浅白,让人容易透视她所要表白的是年龄相差那么一大段(82岁对28岁)怎能成为一个世俗的准绳而变成“浪漫情怀”的典型?
但是杨振宁夫妇不驳还好,一驳就出问题了。杨的文章这样说﹕我们没有孤独,只有快乐,我们认为我们的婚姻是“天作之合”,“不管平路怎么解说,在我们读来,她的文章中多处是在骂我们。我们是骂不倒的,可是她是否应该反省,应该道歉呢?”
平路回应杨振宁并没有弄明白她的疑问﹕“围绕着浪漫、虚实相间,其中有许多值得人们的思辩的问题,只是很无奈,顶尖的科学家不一定拥有普通读者对文字理解能力。”
同时,平路也不认为所谓的“上帝赐予的礼物”,可被当着沾沾自喜的“天作之合”,而是“礼物”有它的社会条件,礼物包装纸底下,原有一套男女性别所代表的交换价值,不是平空掉下。
就我的理解,平路是有揶揄的成份在内,但这也是很多人弄不明白的“迷思”:一个甚有成就的科学家,怎么没有想到外界的感受和评价并不是他说了就算或只要他喜欢就行了。因为他不是一个普通人,而是一个把自己交给“世界”的人。既然扬名在先,也就要懂得如何保持晚节。如果他是一个极普通的小人物,再怎么说,也没有人去理会。因此问题是﹕一个成名的大人物,有需要想想名声和气节是辅相成的。许多人想不通的正是堪可成为孙子的女人,怎么说成是“天作之合”?再者,即使杨振宁不信马克思主义,当他生活在社会主义的中国时,要讨共产党的媳妇时,怎么可以用“上帝的礼物”来形容他的另一半?这立了一个“走向唯心论的榜样”。
再者,身为一个科学家,应该知道“人不是铁打的”,生命总有尽头的一天,他还有多少的“青春”可以“浪漫的生活”?平路也正是用年龄的悬殊来探讨真实与虚像之间的差异。
我要补充的是﹕杨振宁在科学的成就上无疑是全世界华人的骄傲,令无数人称羡不已。从他的传记中也对他与逝世的妻子杜致礼的相敬如宾的生活印象犹深,可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为他的晚年增添的异彩却引来无数异样的眼光。难怪包括平路在内用优美的文字来勾勒一个迷像,这是属于文学中的一种文字游戏,用来点醒当事人世俗的眼光存在着迷惑。
也许,在杨振宁人生的道路上,有两个迷思是外人解不开的。其一是为什么与他一起荣获诺贝尔奖的李政道后来与他“反目成仇”,如同陌生人,“老死不相往来”?
其二是为什么他把自己的黄昏之恋视为“个人的事”,不理外界的议论?他应该知道当一个人成为公众人物时,他的一切的一切已成为“公共财产”(包括个人生活),不能像小人物那样随心所欲。
也许百年之后,他的头上的光环会因这两个迷思而留下难以磨灭的瑕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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