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主义是一个具有广泛概念的科学名词,它兴起于17世纪的欧洲,以凝聚民族的力量来推翻王权独裁政体和教会的专制,从而建立起民主政体(或君主立宪)的现代民族国家;继之在19世纪及20世纪,民族主义运动在亚洲蔓延开来,此时是相对于反对西方帝国主义及殖民主义而言,以建构一个摆脱殖民统治的独立国家。
这其中的吊诡是欧洲的民族主义者先确定国家体制,然后通过战争的手段在海外建立殖民地,压迫了和剥夺当地的被统治的民族,结果引发被统治的民族通过民族解放运动向殖民主义者宣战。就这样,民族主义在20世纪中期成为一个正面与具有反抗精神的振奋人心的运动。
例如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1945年),亚洲掀起了民族解放运动的高潮,相继有印度和巴基斯坦的独立,印尼和菲律宾的独立,南北越的分割及南北韩政体的确立等,在在鼓舞了其他殖民地人民或“揭竿起义”或推行非暴力的独立运动或通过民主选举争取独立。无一不反映出民族主义的澎湃激情,牵动了亚洲各民族人民同仇敌忾地将矛头对准殖民主义者。这种为独立和自由而斗争的民族主义是不以种族主义为导向的,而是形成一个广泛的民族主义解放运动。
马来西亚也没有例外在战后卷入了民族解放运动,以便提早结束殖民地的统治,但在这个过程中,马来亚因其独特的多元种族结构,也形成了多党政治的生态,既有左翼的马来国民党(民族党)及右翼的巫统;也有左翼的马来亚民主同盟党及后来右翼的马华公会,它们都被标签为民族主义政党,而不是种族主义政党。由此可见在独立之前的不同民族组成的政党,都有其正当性,彼此斗争的对象是向着英国,而不是矛头向内,因此在当时仍未浮现民族政党掀起的内部种族斗争。不过,我们也不能否认的是,正如马哈迪在其著作《马来人的困境》中所言:“种族主义存在已久,而问题的严重性是在1969年大选之后才浮现的”。
这显然是一针见血地指出马来西亚在“513”事件后,有关的“民族主义”口号已有了变化而在不知不觉中使到民族主义与种族主义被混淆起来,进而使到一些政党对“民族主义”的字眼有所讳忌,担心会被解读为种族主义的行为。
其实民族主义与种族主义之间还是有界限之分的,虽然不明显。前者系指一个民族有权利维护自身民族的生存利益和在国家体制中的尊严,不允许有损本民族利益和违害国家尊严的事件发生,这通常是指未居于掌控绝对权力的民族(或少数民族)而言,在一般上是通过政党来捍卫族群的利益。
至于后者则喜欢借助民族主义的招牌,鼓吹单一民族至上论而在有意或无意间忽视其他民族(或种族)的感受和利益,这是长期以来累积而成的思想,结果也形成一种意识形态,对民族主义不但有所冲撞,也把它当成是民族主义的正当性表述。
在这种情形下,当政党政治对民族主义或种族主义搞不清楚的时候,它会出现两个结果。其一是具有权力的政党继续高举民族主义大旗,例如巫统毫不讳言是为马来民族的利益而斗争,且声言它是这个民族权益的捍卫者。尽管有人认为带有种族主义的色彩,但在马哈迪看来,这是一种民族主义的正当发展。因此在他当政的22年内,马哈迪回教化了所有的行政机关、公务员也偏向单一化,而对新经济政策的推行,也不遗余力。虽然间中受到抨击有人滥用特权搞特殊和谋私利,但并没有中止马哈迪对此政策的捍卫。当马哈迪在2003年卸任时,这个国家基本上已被他用民族主义的口号来推行他的某些带有种族倾向的政策。即使在这之后由阿都拉接棒组阁,也无法跳出马哈迪设下的框架,他只有深化而不能煞车,结果有了308的政治海啸把国阵的一些成员党冲击得七零八落。
纳吉深切的感受,正如他在1999年大选差点在北根国席阴沟里翻船的惊险一幕一样,因此他一上位(今年4月)就大刀阔斧地推出新政。“一个马来西亚”的理念成为他的改革的火车头,姑不论他何时能彰显政绩,至少他是准备扬弃马哈迪的一些争议性的种族主义政策,改变阿都拉的自我设陷的朝令夕改的政策,而提出一个不显具种族主义,但有马来西亚民族宏观的政策。就此而言,纳吉是想要比其他国阵成员党先跨出一步,以行动证明巫统有改革和改变的决心(成效暂且不说),但这是否是首相的一厢情愿,还是巫统整体的承诺?还有待考验。因为这些日子来,在巫统控制的主流媒体和一些亲巫统的政客都先后发出了种族主义的论调,甚至连赵明福的案件,雪州的民联对禁酒令的争执乃至豆蔻村的案件都成了种族主义的课题。这显然是308政治海啸一年之后,出现的种族幽灵在困扰民心,以一股甚嚣尘上的逆风阻挠民主的发展,例如马哈迪不久前对纳吉新政揶揄为华人当政即为一例,也破坏了纳吉努力塑造亲民和团结的形象。“一个马来西亚”概念如果任由种族主义者挥舞狂飙,其后果是堪虞的。
其二,我们也看到马华公会和民政党在“513”事件后,不是绝少提出民族主义,就是把它束之高阁,它们用所谓多元政治论调掩盖了民族主义的正当性,不像巫统一如既往地高举民族主义的旗帜,而不担心会被指说在搞种族主义。正因为马华和民政过于谨慎和小心,把民族主义和种族主义划成等号,绝口不提民族主义,到头来却栽倒在民族主义的浪潮中,因为它们被认为不敢为华裔争取权益,反而典当了权益。
就此来看民族主义和种族主义,其实华基政党也不必过于小心翼翼,它们与巫统、回教党乃至公正党的交往过程中,不是也经常相互被提醒有关民族主义虽有其正当性,但若过了头就是种族主义了。这就是说,马来西亚可以用广泛的民族主义理念治国,让各民族有所适从,以建构一个现代民族国家,但千万不能用种族主义治国,否则会掉进极端份子的圈套,对国家是个灾难。这样一来纳吉的“一个马来西亚”理念也许将成为检视民族主义和种族主义的政治尺码。
刊登于2009年8月20日 《东方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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