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十六日下午,我刚好上RTM2的《你怎么说?》的节目当主讲嘉宾之一,也就答应布特拉大学的辩论队在晚上进行交流。我们的交流是在一间咖啡屋完成,前后约两个钟头。
这10位参加辩论比赛的同学是想要知道国阵的主要挑战是来自内部还是外部?而他们的立场是来自内部。我没有直接针对相关的问题一问一答,而是从独立前谈到独立后我国政治历史的演变;尤其是执政的联盟怎样蜕变成国阵?到了今天它面对的挑战主要是在哪些方面的?
与此同时,我也触及他们的第二个辩题,即在马来西亚实现两线制,其关键是在于政党或是人民?因为我提及的政治历史也包括政治架构与格局是不断在变化的,但万变不离其宗,那就是要符合民主游戏的规则来演绎,否则民主就失去意义了。
从这个角度来看,马来亚乃至马来西亚政治的历程是别具意义的。首先它曾经遭遇四次的外来侵略和殖民化。第一个是葡萄牙(1511年攻占马六甲王朝);第二个是荷兰(1641年占有马六甲);第三个是英国(1786年占有槟榔屿。1824年从荷兰手中取得马六甲控制权而于1826年组成包括新加坡、马六甲及槟城在内的海峡殖民地);第四个是日本军事主义者的侵略和长驱直入(1941年杪槟城沦陷后的1942年,马新全落入日本侵略者手中),因而有了三年八个月的血腥统治,罄竹难书。后两个殖民史及侵略史对马新人民有深刻的影响,但以英国后期的统治才见民主政治的萌芽。
尽管孙中山在1906年至1910年之间,在马新鼓吹革命,带来政治醒觉,但当时所开展的是要在中国打倒封建帝制,创造民国。这与马新政局并无直接关系,也只有在日本对中国显露侵略野心(以1931年日本强占东北三省为起点)后,马新的左翼运动才将中国与马新的政局结合起来,而以1942到45年的抗日战争达到高潮,主导力量是马共及其外围组织,后来又加入英国秘密声援马共对抗日本侵略者。
1945年日本投降后,胜利的果实不归马共及其外围组织,而是卷土重来的英国军事政府。它一方面打压左翼阵营,包括马共组织,另一方面又面对马来人大团结,反对英国强行推出的“马来亚邦联”(Malayan Union)宪政。于是一个命名为巫统的政党运应而生,直接与英国人谈判,取得了政治参与权。
随着1948年马共被宣布为非法,国家进入紧急状态后,马来亚政局朝向两个方向发展,其一是英国推行民主政治,落实地方议会和局部普选;其二是允许组织政党,但不包括马共在内。就这样民主政治在马来亚有选择性地滋长起来。40年代末至50年代初期,马华公会、国大党、劳工党及急进党相应诞生,是为战后政党政治的滥觞。
虽然英国十分仇视亲苏和亲中的共产国际运动在马新开展,但它始终无法阻止左翼统一阵线的整合及其渗透到各个社团和政团中。因此当马来亚于1957年取得独立时,英国人留给这个新兴国家是左翼势力在明的和暗处与执政党较量,形成两线斗争。
但这个两线斗争的根基是薄弱的,因为当时人民并不在意两线制的好处及轮替制对民主的重要性,也就不刻意营造两线制。
在政党方面,有执政党的联盟(由巫统、马华及国大党组成),以强势的领导克制左翼运动,但它又不能阻止左翼的政党劳工党和人民党组成的社会主义阵线(简称社阵),于是有了联盟与社阵相互消长的两线斗争。本来这样的格局很符合民主政治的需求,但在1964年李光耀介入大马选举,提出第三条道路后,也在间接上帮助执政者打击两线制的现实性。后来新加坡退出大马(1965),政治格局又为之一变。执政党此时意识到联盟必须壮大和强大,大到反对党无从对比。这种心态在1969年大选后及“513”悲剧后就更显露出来。例如联盟在巫统主导下决定扩大易名为国民阵线(国阵),以吸纳反对党,如人联党、回教党、民政党及人民进步党加入其中,打破了两线政治的局面,也在间接上否定两线制的必要性。
虽然在1990年时,已加入行动党的董总领导人林晃升领悟到80年代的“打进国阵,纠正国阵”是错误的险棋,而主张鼓吹和打造两线制政治的愿景,但天不从人愿,两线制只是一个不易实现的梦。
正因为90年代的政治走向否定了两线制,使到国阵的地位更形巩固,难免产生骄气;尤其是对反对党有不屑一顾的心态。例如前首相阿都拉在2008年大选前,被记者问及大选订在3月是否顾忌安华参选(他在四月之后才可参选),他竟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谁是安华?这种轻敌的思想自然也使到国阵的领袖将大选视为利益的重新分配,而不视为是存亡的挑战。轻敌的情绪是因为反对党在513后,不再予执政党严重的威胁;而国阵本身也孕育成一党独大的思路乃至霸权政治的形成。虽然在大选失败后这样的说词响彻云霄,但在大选前,谁又在乎此事?也认为一切是改变不了的。因为国阵成员党的应声与慑于巫统的政治威力,几乎成了约定俗成的定律;而人民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才有308一鼓作气地要求改变的尝试。结果马华的失掉半壁江山;民政党一蹶不振及国大党的欲振乏力在在说明了它们长时期的鸵鸟政策已行不通了。
这就是说,国阵之失败主要是内部的失调与政策的失当引发的。它把人民40年来的姑息当成是一成不变的,也就不认为在种族政治存在的当儿,改变是会发生的。
与此同时,国阵的大意和安华的效应再次卷起政治旋风,也就在一夜之间让政治完全改观,竟不经意地泡制出两线制。
但两线制能否稳固其关键在政党本身而不是人民;人民是需要两线制,但两线制能否茁壮成长也是政党是否坚守信念而不见利忘义的试金石,这个过程也不是由人民来决定的。
刊登于2010年1月28日《东方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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