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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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深报人,著名时评政论家,厦门大学文学博士。先后出版十余本著作,包括《马来西亚华人政治思潮演变》、《巫统政治风暴》、《林苍佑评传》、《柬埔寨的悲剧》,《以巴千年恩怨》、《槟城华人两百年》及《伍连德医生评传》等著作。 目前担任马来西亚一带一路研究中心主席、马来西亚中国客家总商会会长及中天咨询有限公司董事长

29.8.23

马华敢于自行上路吗?

 不久前,我在本栏写过“马华站不起来”的评论,直说因马华过去所累积的弱点才有今日的沉沦。今天我要针对马华总会长魏家祥的谈话,再一次表达我的评述。

魏家祥说,如果巫统和希盟在这次的6州选举中大获全胜,巫统就会与马华渐行渐远,最终巫统也可能不需要马华这个老伙伴了。

反之,如果6州选举国阵和希盟成绩不理想,产生的影响也会不一样。除了等待开会讨论下一步怎样走外,但魏家祥并没有提出真知灼见的高见,只是简单地一语带过,说马华在下一届选举肯定会上阵,不论是州选或国选。因此我们假设认为在此之后,马华不论面对任何困难都一定参加选举,即使孤单上路也在所不惜。现在结果已摆在眼前,国阵大败,马华就要表现出它的立场,否则马华要怎样才能找到未来的路?

首先马华必须抛弃陈腐的观念,不再相信马华有1百万名党员,因为自从独立以后,马华的得票率有起有落,但下跌的幅度也相当大。因此马华不能依赖党员的支持,否则会误判结果。

其二,马华在1969年的大选面临反对党的夹攻,参选33席,只拿下13席,与行动党胜出的议席数目一样。

意想不到的是,巫统将“联盟”扩大成“国阵”,收编4个反对党,马华的地位再降一级。

其三,在下来的选举,马华也分得了一些马来选民稍占多数的选区,以确保马华不会输得不清不楚。但这一招在后来就不管用了。

我们就拿2008年到2022年的选举成绩来作比较的话,就明显地发现到马华一届不如一届,如2008年参选40席,只胜15席;2013年参选37席,只胜7席;2018年参选39席,结果只胜1席。在政权交迭后,出现第一次的改朝换代。

当年整个国阵胜了74席,巫统只剩54席(后来因巫统议员跳槽,剩下38席),也沦为反对党。直到2020年的“喜来登政变”才显现巫统的翻身,挤进了慕尤丁组成的新内阁。在这方面,马华也占了喜气,被分配几个较次要的正副部长,算是追随国阵回家。

可怜的是,马华在2022年国会选举中也只能保住2席,离开过去的议席实在太少了。

两相比较下,巫统有26席,马华也只有2席,再怎么说都不能挤进内阁。第一次在国阵政府内,没有马华的份。

如今在6州选举过后,吃亏的是国阵(参选108席,只有19人中选)。另一方面,国盟的伊党大捷(参选127席,中选115席),而土团党参选82席,有40席中选,展示了国盟的威力。

既然国阵已输得不清不楚,团结政府已不能保持沉默,必须尽快检讨哪些政党应该合并或归纳。毕竟19个政党组成的团结政府实在太多也罕见,不仅反映不出其多元性,反而让人感觉到充其量只是4个党在推波助澜,一边是公正党和行动党;另一边是土团党和伊党在煽风点火,无形中团结政府的矛盾进一步被激发。

在马华扮演不到任何角色下,马华的身份在哪里?说它是执政党又不像;说它像反对党,又不是。那就只能归纳为“执政党内的反对党”。这个身份很尴尬,也让人莫名其妙。其实,离开国家大选还有一段较长距离。当我们明知马华与国大党和巫统不咬弦时,还继续让它们相处在一起而无言以对?这算哪门子的政治?既然马华已被全面边缘化,那么马华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敢独行上路?正面与希盟或行动党较量呢?

既然魏家祥已放话下届大选时不会再沉默,那么现在就要行动起来,不然思前想后,畏首畏脚,将是马华自我毁灭的慢性自杀。

当马华已看不到它在团结政府内有些作用时,还天真地以为“天会掉馅饼”,那无异是妙想天开。

既然马华已不是新政党,且有许多历史包袱,何不借此机会跳出被束缚的框框,将历史包袱一一卸下,勇敢地奔向自由和光明的前程。

马华需要记得的是,它的敌手在六十年代后就是行动党,一直没有改变,即使换了地位,行动党还是马华的敌手,只要马华分享不到行动党的政治权力,那它的存在的意义就是斗争再斗争了!否则马华还有什么新招术吗?

刊登于2023年8月28日《南洋商报》:https://www.enanyang.my/node/560504

25.8.23

不堪回首话民政

 六十年代中期,我认识了林苍祐。那时他给我的印象是找他采访新闻时,得花上半个小时或一个小时听他讲“三国”(政治故事)。他不但是个有故事的人,也是政坛的名人。因此他有讲不完的故事。但我们有时候听得很累,因为他对讲故事有浓厚的兴趣,而回答采访就比较长话短说。

直到1968年他的故事突然改变起来,原来他与一批政坛名人及学术界精英在324日在吉隆坡宣布成立“马来西亚民政运动”(Malaysian People's Movement Party),简称民政党(1969628日正式注册)。

这个政党有三位主要发起人,他们是林苍祐医生、陈志勤医生及王赓武教授。在草创时期,这个政党奉行温和社会主义政策,也与职工运动有密切的关系。

在建党之初,最有群众基础要数林苍祐,他原是马华第二任总会长,在1961年离开马华转与前马华党要陈世美及郭开东在芙蓉创立民主联合党(UDP),两年后因闹分裂,他把党搬回槟城,也派人参加了1964年的大选。在影响力有限下,只夺得14州议席。

六十年代中期,林苍祐希望能与劳工党合作,以壮大民主联合党,但未能如愿,因劳工党走的是激进的社会主义路线。与此同时,劳工党内陈志勤也被激进派排斥,就找到王赓武探讨成立新党的可行性。

王赓武第一件事就是促请陈志勤到槟城与林苍祐合作,因为王赓武知道林苍祐是位有群众基础的人,也有领导能力;更为重要的是,林苍祐曾在1958年至1959年出任马华总会长,被视为“民族旗帜”。就这样,陈志勤与林苍祐一拍即合。

1968415日民政党正式在吉隆坡成立,选出赛胡申阿拉达斯教授为党主席,林苍祐担任副主席,而秘书长是陈志勤。

不久林苍祐宣布解散民主联合党,并号召党员集体加入民政党。就这样,槟城成了民政党的大本营。

为迎接1969510日的大选,林苍祐决定率领民政党参加大选,结果有16名候选人中选,反对党只胜8席(巫统4席、行动党3席和人社党1席,马华归零)。换句话说,民政党旗开得胜,林苍祐也就出任槟州首席部长(第二任),马华的王保尼黯然退场。槟城也因此掀开历史性的一页。

不过林苍祐的从政也不是一帆风顺的,在跌宕起伏的生涯中,他面临多次的考验,也在九十年代被政敌击倒而退休。

我们可以从下列的大事件中看到林苍祐在大风大浪中如何奋勇前进:

1)在1971年,民政党内部闹分裂,以陈志勤和赛胡申阿拉达斯为首的党内反对派共有8人准备一举推翻林苍祐的首长职,用陈扑根取而代之。在此千钧一发之际,有议员向林苍祐告密,导致林苍祐先下手为强,通过槟州民政党联委会先开除召集王裕好,一场政变也就被林苍祐粉碎了。

2)接着民政党的内讧已发展成全国性,陈志勤及赛胡申在法庭不敌林苍祐派下,败下阵来。后来陈志勤及赛胡申离开民政党,而陈志勤的社会正义党就是由此而来,专门与民政打对台,可惜红不起来。

3)在1973年马华矛盾加剧,陈修信大开杀戒,开除林敬益派,而林敬益派也就加入了民政党,进一步加深马华与民政的恩怨。

41974年,在时机成熟下,林苍祐带领民政党加入国阵(由联盟演化而来),与马华更是形成水火不容的同床异梦者。

51978年的大选,民政面对马华组成的七人帮,全面向民政选区开战。虽然七人帮全军覆没,但却开始动摇了民政的根基。

6)最大的挑战发生在1982年的大选,马哈迪才接手首相职一年左右,却面对马华提出的挑战压力。在李三春的策划下,槟州马华也在林建寿的带领下取得马哈迪同意民政与马华在槟州各派8名候选人应战,哪个政党赢多一席则由哪个政党人出任首席部长。不过马哈迪的条件是,李三春身为马华总会长必须在华人区竞选。就这样李三春不得不在芙蓉参选,以面对行动党主席曾敏兴。

由于精心部署,这一仗李三春打赢了,但林建寿在槟州输了,林苍祐也当回首席部长。马华和民政的恩怨因之结得更深。

71990年的大选,行动党的林吉祥直接挑战林苍祐,结果前者以800多张票击败林苍祐。

林苍祐也因之退出政坛,改由许子根接棒。

8)其中最大的挑战发生在1999年。这一年民政原本胜了10席,但因有两名议员过档马华,形成马华有11席(9+2)对民政的8席。

此时,马华总会长林良实要求委马华议员出任首席部长,但未获马哈迪的首肯。就这样,首席部长依然是由民政党人担任。

9)在2008年时,由于党主席林敬益的退休,促成许子根不得不上京。也就在林敬益的同意下,推举丁福南成为首长接班人。

讵料因为当时首相的提议改由邓章耀接班,终于引发民政党内讧,最终被迫不宣布首长人选,而是等到开票后才选首长,形势也开始对民政党不利,结果整个槟州政权被行动党拿下了。最令人震惊的是,民政党在槟州输完所有的国州议席,只剩下在其它州有两个国席及4个州议席,而且也只有两人被委为上议员成为副部长。

当年林敬益说,民政党恐怕要经过两届或三届的大选才能再爬起来。后来事实证明林敬益失算了,民政党在接下来的选举中都找不回春天了。

10)在2013年的大选,改由马袖强出任党主席,民政只维持1个国席和3个州席,均在槟州以外。后来因补选,马袖强才在安顺争回1席。

11)在2018年的大选,民政更进一步沉沦,输掉所有参选的议席,成为零席位的政党。

12)在2018916日,马袖强宣布民政党退出国阵。在改选中刘华才当选党主席。

到了2020518日,民政党宣布加入慕尤丁领导的国盟,结果在2022年的全国大选及20236州选举,民政也依然输得清光,只剩下吉打州唯一的华人议员受委为行政议员。

有人纳闷为何民政直到今天还是爬不起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有指说民政的精英已全部走光了,剩下一些旧人加新人在苦撑门面,气势也大不如前。

再者,民政党最大的败笔是在退出国阵后,于2020年转身加入国盟,与伊党同一阵线。这一步棋又是个回不了头的大错误。当伊党势力不断扩大时,民政若没有新点子、新战略和新方向,它将无法从国盟的束缚中挣扎出来。

走到今天,民政已不再是精英份子的政党,而是在单薄的势力中挣扎求存。究竟民政能走多远?也没有人知道。它从一首赞歌变成一首哀歌,仅仅是过了55岁的生日,令人扼腕。

无论如何,还是希望它能找到一条生存的道路,不然前景黯淡!

发布于2023年8月24日东方online: https://www.orientaldaily.com.my/news/mingjia/2023/08/24/591085

23.8.23

国阵还有保留的必要吗?

 经过2022年杪的第15届国会选举及20238月的6州选举后,一个重要的课题马上引发争议,到底国阵怎么了?还有存在的必要吗?是不是须要改头换面?

自从1969年“513”悲剧过后,第二任首相敦拉萨做了两件大事:其一是与中国建交,结果在1974年完成了马中新旅程,也让更多的华人转而支持政府。其二是在同年将“联盟”扩大成“国阵”,收编4个反对党,从三党合一变成7党结盟,最高时期是14党结合。这不但显示了新首相有广阔的胸襟,而且也顺应时代的潮流,与其他政党分享政治权利。

这一改变印证了改革的正确性。从1974年起到2008年的34年间,国阵所向披靡,巫统居高临下,一党独大。直到2008年大选,5个州政权才落入反对党手里,而国会也第一次出现一个强大的反对党(82席对140席)。国阵在选举中第一次陷入危机。

本来在2009年接班的纳吉应该对国阵来一个大洗牌,以一扫颓气和避免再陷危机。可惜不信邪的纳吉没有像其父亲那样的高瞻远瞩,仍沉迷在“巫统不败”的幻梦中(他曾说过,巫统千年不倒)。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尽管在2015年爆开的一马丑闻,让纳吉坐立不安,但他依然以不变应万变,结果国阵用一甲子打下的江山在2018年一夜之间消失了。

失败的国阵并没有从中吸取教训,不但在党内消除异己,而且也没对友党给予重视,反而让马华和国大党自生自灭;尤其是在2021年及2022年的甲柔提早州选让国阵起死回生后,巫统更是以为恢复昔日的风采。而事实上,绿潮在甲柔的势力有限,是国阵的误判。

这个现象也让巫统相信国阵如果提早举行全国大选(第十五届)可以一雪前耻,重振雄风。可是在2022年杪举行的全国大选,却让国阵再一次在阴沟里翻船,国阵只剩下30席(其中巫统只有26席),不但无法直接重掌中央政权,而且得靠希盟扶一把,才能回到联合执政的地位。

虽然阿末扎希用国阵的名义参加团结政府,但除了巫统的人有官位外,马华和国大党则是榜上无名。这说明了国阵的名称已被滥用和错用,只能用“名存实亡”来形容。

当我们不知道马华和国大党究竟在中央团结政府内扮演什么角色时,却在今年8月迎来6州选举。本来有消息说马华和国大党有机会出线,后来却是马华和国大党归零,而巫统则派出108名候选人以国阵的名义参选,真不知道马华和国大党是如何勉为其难的?

当马华为此发出微弱的抗议声时,阿末扎希只回了一句:马华不要这么小气。到底是巫统力争不力或马华根本无代表参加席位谈判呢?难怪马华和国大党在6州选举中无立锥之地,这是谁之过?

如今6州选举已过,巫统也败得凄惨,只剩19席(原41席),马华依然一无所有。因此要问马华总会长魏家祥,马华的命运怎样了?

其实,国阵当下的重要任务是全面检讨国阵存在的意义与作用,如果无法挽回昔日的风采,那么最好的途径是“解散”国阵,让各党自行发展;不然就改头换面求新生。不过比较可行的方案是让“国阵”消失,因为它的历史任务已结束了,以后各党自寻出路。

在这方面,我们尚未看到魏家祥和张盛闻提出马华未来的方向和新策略,他们要将马华导向哪里呢?加入希盟也不是他们所要的,这等于被消化掉;若与民政谈合作,是不是太迟了?

就让马华上下为自己找一条可以生存和发展的道路。也让巫统做出应有的改变,同时也祝福国大党有好的归宿。今天的国阵已成为筋骨,自食之无味,是时候走进历史了? 

刊登于2023年8月22日《南洋商报》:https://www.enanyang.my/node/559457

19.8.23

安华与伊斯兰党的微妙关系

 2022的第15届国会选举又让我们震惊伊斯兰党似乎一飞冲天,第一次拥有43个国席,是所有政党最多席位的;排第二多的是行动党(40席);第三分别是公正党及土团党(各31席);第四的是巫统(26席)及第五是砂政党联盟(23席)。

原本土团党要结合伊斯兰党、巫统离异份子(10人)及砂政党联盟共组成联合政府,但最终被以安华为首的希盟联合巫统、砂政党联盟及沙巴人民联盟成功组成团结政府。

这一戏剧性的变化显示了马来西亚正走向另一个新时代,但在这之中夹带了安华、巫统与伊斯兰党的纠葛与恩怨。

当安华在1974年发起组织“回教青年复兴运动”(Abim)时,法兹诺(前伊党主席)与哈迪阿旺(现任伊党主席)共创这个运动,吸引了5万名回教青年加入,而成为一支强大的队伍,连伊斯兰党都得靠边站(借用已故作家沙农阿末于1999年与笔者的对话)。

当伊斯兰党在1977年被国阵开除而陷入孤立无助时,伊党领袖曾邀请安华加入伊党以振兴伊党(伊党从1959年开始,已是吉兰丹州的州政府),可惜没得到安华的首肯。因此伊党只能在1978年的丹州闪电选举中硬着头皮与巫统周旋,结果输得很惨,只剩下两个州议席,同时也失去州政权。

令伊党失望的是,安华在1981年选择加入巫统,也就成为伊党的政治敌人。1982年安华以峇东埔作为其政治起点,一鸣惊人地击败伊党的原任议员查比里。峇东埔也成了安华政治长征的起点。

自此之后,安华以峇东埔为基地,每次大选他都所向披靡,这是巫统始料未及的;尤其是1998年安华被革职而失去副首相之职后,也被巫统开除党籍,但安华仍然以其夫人旺阿兹莎出征峇东埔而胜得漂亮。

从那一刻起,峇东埔成了“烈火莫熄”的桥头堡,连巫统也无法拿回这个席位。即便在2018年由其女儿努鲁依莎代父出征,也依然让“烈火莫熄”熊熊燃烧。

正因为安华的落难,伊党同情他的遭遇,而与他的公正党及行动党建立起三角联盟,取名为替代阵线。但是这种合作并不愉快,因为在1999年的大选只有伊党坐大(拥有27个国席及控制丹州和登州执政权),而公正党和行动党分别只有5席和10席。尤其严重的是,伊党不承认是安华效应助长了伊党,而是靠宗教力量才得以壮大。

后来行动党不能适应伊党的宗教路线,在2002年退出替代阵线,直到2008年的大选时三党才再进行松弛的合作,当时安华意识到要打败巫统唯有靠伊党。

就这样,在2008年的大选及2013年的大选,这三党在貌合神离下组成民联,基本上各党保住了230席的席位。

这种合作无疑是约束伊党的成长,只能一直处于东海岸地区,未有机会跨进西马的其它城市,更无法东渡东马。

最重要的是,在2013年的大选后伊党感悟到唯有摆脱行动党和公正党才能强大,否则只能夹在中间成为第三政党。在那时伊党已放出风声说如果民联有幸执政,首相人选未定,不一定是安华,也可能是哈迪阿旺。

安华与伊党关系的恶化已没有回头路。

果不其然,在2015年时,伊党宣布不再参与民联,而是决定自行上路。

不过,在2018年的大选,伊党的单打独斗算是失败的,只拿下18个国席,因为选民的目光都投向马哈迪领导的希盟,而且扬言要打倒巫统,这也正符合伊党的诉求和心态。

希盟组成了相对稳定的中央政府,这个政府以马哈迪为首,而安华是候任首相(2年后交棒)。当时的伊党只有靠边站。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因为马哈迪拒绝交棒给安华宁可辞职,也不让安华接班,正好提供一个机会给慕尤丁发难。慕尤丁通过土团党的支持,联合巫统议员及公正党的叛离议员,在喜来登发动政变(2020年),意外地引入巫统和伊党加入内阁。这是伊党的第二春,幸福来得太快了。

希盟只得靠边站,却没想到国会大选竟然来得这么早(2022年杪),也就再一次考验希盟能否有机会重夺政权?在相互消长下,一个新的结构又出现了。这一回保留了巫统,但未让人土团党和伊党加入其中。

正是这一绝招,也把土团党和伊党激怒了,它们一致剑指巫统,不但把巫统当靶子,也要拉安华下马。伊党认为它与安华已是“情断义绝”了。

由于伊党和土团党鼓吹种族政治,强调马来人大团结,再加上投票年龄降至18岁,无形中跑出许多年轻新选民作为首投族,他们发挥出来的威力是十分惊人的。

先说安华的基地——峇东埔,40年来已成为安华的老巢,但意想不到的是安华的根基却在2022年的国会选举中被连根拔起,令人难以置信。中选的伊党候选人莫哈末法兹瓦得票37638张;而希盟候选人努鲁依莎(安华女儿)得票32366张,多数票为5272张。

这对安华来说无疑是个大打击,因此在本届的槟城州选时,安华也倾全力在峇东埔助选,企图转败为胜。但在峇东埔属下的3个州议席又尽是国盟的天下。由此可见,安华的影响力已有所下降。

1)诗布朗再也——国盟土团党伊之哈夏得票20877张(中选),希盟公正党佐哈里卡欣得票15951张。

2)柏玛当巴锡——国盟伊党阿米尔韩沙得票13526张(中选),希盟诚信党莫哈末法依兹得票10418张。

3)本南地——国盟土团党祖基菲峇卡得票12586张(中选),希盟公正党罗西迪胡欣得票9011张。

这样的三局直落,让安华无语问苍天。

在这次的州选中,国盟占了11席,希盟只保住29席及巫统2席。

虽然州政府依然稳固,但公正党参选14席,失掉7席,可谓胜得辛苦。未来的州议会也必然出现不同种族议员的较量。

除了槟城之外,雪兰莪也被国盟杀入,共拥有22席,与希盟的32席及巫统的2席比较,算是一个强大的反对党。这也反映出伊党的乡村包围城市的策略取得成功和突破。

森美兰虽没惊奇,但国盟能拿下5席已是一个突破。

至于原属国盟的州属—吉打、吉兰丹和登嘉楼仍由它们一手包办,也显示了农村是保守党派的阵地,马来人居多的3个州似乎已把巫统拒于门外。

刊登于2023年8月17日东方Online: https://www.orientaldaily.com.my/news/mingjia/2023/08/17/589304

11.8.23

吉打出了两个山努西

 吉打州出了两个山努西,巧合的是,两位都是州务大臣。

第一位是山努西祖尼(Sanusi Junid)(1942-2018)享年75岁。他被视为马哈迪的亲密战友,在1963年时加入巫统而在1974年当选国会议员。1978年出任副部长,且在1981年马哈迪被扶正(出任首相)后,委他担任国家及乡村发展部长。1984年,他被马哈迪委为巫统总秘书。两年后被委为农业部长,且在1990年当选巫统副主席。

不过在1995年,他弃国攻州,意味着马哈迪有意扶持他担任吉打州务大臣,因原任州务大臣奥斯曼阿罗并不是马哈迪的人马。于是山努西在1996年成为吉打州务大臣,直到1999年。

2008年他追随马哈迪退出巫统,而在2015年加入了马哈迪创立的土团党。

这位与马哈迪形影不离的政治人物一向以马哈迪马首是瞻。因此当慕沙希淡在1986年与马哈迪关系恶化后,慕沙已感觉马哈迪正对内阁进行洗牌,因而出现慕沙口中的“小内阁”。这个小内阁共有4个人,他们是马哈迪、财长达因、安华及山努西,举凡重大事项先由这个小内阁进行讨论。从中我们也不难看出山努西的份量。

另一位山努西是现任的吉打州务大臣,他们两个是不同世界的人。

莫哈末山努西·诺(Muhammad Sanusi bin Md Nor),1974年出生,现年49岁。他在20185月起担任吉打仁那里州议员,而在7月后成为反对党领袖。但在2020年“喜来登政变”后,因议员的跳槽,导致希盟丧失席位也失去州政权,改由国盟执政,其中以伊党的势力最大,其议员山努西也就成了第十四任州务大臣。

这位山努西与过往的沙努西只是同名但不同命,前者是马哈迪的宠臣,后者则是伊党新崛起的攻击型政治人物。他在1994年毕业自理科大学,也在1998年加入伊斯兰党。

原本在2018年大选时,希盟(包括土团党)拿下18席,刚好过半,也就由土团党的慕克力(马哈迪儿子)担任州务大臣。但在2020年的“喜来登政变”,导致议员阵容变动。国盟在吸纳从希盟跳槽过来的议员后,形势起了变化,变成国盟的伊党拥有15席,而土团党拥有6席,一共26席起而执政,吉打也就掀开了沙努西的时代。

根据伊斯兰党精神领袖哈欣嘉辛(Hashim Jasin)形容,山努西出任州务大臣是“阿拉赐给吉打的上苍礼物”。但这位政治人物也是一个争论性的大臣,除了说槟城是吉打的外,也坚持威省使用的慕打水要纳水费。在这方面,槟州政府也从威省通过水管引进河水供岛民之用。但槟州政府坚持慕打河水是由吉打自动流入威省的,也是属于槟城人拥有的河流,何来纳税之说?

而且山努西也说得离谱,将槟城形容为“君士坦丁堡”,而其实它应属于“伊斯坦布尔”(按在罗马帝国时期,其首都被称为君士坦丁堡,但到日尔曼帝国消灭东罗马帝国后,这个城市才使用伊斯坦布尔之名)。

我们并不理解为何槟城是“君士坦丁堡”?而又应该被“收回”改成“伊斯坦布尔”?这有什么意思?毕竟土耳其一直想加入欧盟,享受各种利益,也就保留“君士坦丁堡”的名称。无奈一直被欧盟视为亚洲国家,不支持它加入欧盟。正因为这样,土耳其不得不将“君士坦丁堡”保持其西方的建筑风格,最后也只能易名为“伊斯坦布尔”。严格来说,山努西的张冠李戴是一则笑话,槟城人都不知道原来他们在山努西眼里是住在古罗马时代的“君士坦丁堡”?

另一方面,沙努西有时候也用粗俗的语言,例如他说,非穆斯林都没有洗礼(用手势比喻),何来担心呢?但希盟议员也因此报案指山努西爆粗口,有失文雅。

不过在当地人民看来,这位伊党领袖是草根大臣,既能亲近人民,也能用通俗的话来表达,自然成了伊党内的风头人物,也成了选民的偶像。

无可否认,吉打州曾在1989-2012年出了一位伊党全国领袖,他就是法兹诺。法兹诺拥有较为浓厚的宗教色彩,山努西则是随心所欲表达心意的人。如果问伊党有出过草根型的领袖吗?答案是没有,因为曾任伊党主席的尤索拉哇是学者型的槟城人;而当今的主席哈迪阿旺则是宗教型人物,与聂阿兹(前吉兰丹州务大臣)是一对顶住伊党的双宝。

在更早的时候,伊党有出现过社会主义型的学者领袖,他就是布哈鲁丁(1956-1969);后来的丹州务大臣阿斯里则是一位民族主义者,与巫统唱着同一个调子,直到伊党退出国阵后(1977年),这个党才从宗教政治中找到前进的方向,那就是拜伊朗的宗教革命的成功(1978年)有以致之。这一场革命虽是什叶派的盛事,但也影响了逊尼派跟着进行改革。

不过,今天的阿拉伯国家在融入西方社会之时,也作了一定的改革。马来西亚的穆斯林也不例外地应该融合到大世界中。

虽然宗教是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但宗教不应是政治的组成部分,政治是为所有各宗教人士服务的。当伊斯兰党迈入70年的历史之际,能够出现一位山努西的政治怪人也算是伊党的政治资产,如果山努西有朝一日成为伊党的领袖,他应该先摒弃保守和不切实际的思想,改以开明和进步的调子带领穆斯林走向和谐与平和的社会。

如果伊党能多培养山努西的人才,即使他有时是歪曲历史,但我们也不怕与他争论。毕竟政治是允许辩论的,但千万不要沿着极端行为向错误的方向滑下去。马来西亚是个多元种族的国家,并不是属于某一个族群的。只有从政者拥有这样的思想与情怀,这个国家才能够进步,否则选举将变成私人利用的工具,以达到分裂国家的目的。

希望伊党能出现更多的山努西,形成一个百家争鸣的社会。我们不要一言堂,而是百家争鸣,山努西,您能做到吗?

刊登于2023年8月10日东方online: https://www.orientaldaily.com.my/news/mingjia/2023/08/10/587270

8.8.23

绿潮膨胀自有由来

 2022年杪的国会大选之后,人们惊觉到整个政治生态已和过去不大相同,也意外地看到一个宗教政党正冉冉升起,成为前所未有的最大政党,这个政党就是老牌的伊斯兰党。在过去71年的岁月里,伊党确有过起起伏伏的纪录,但从未像今天这样可以拥有44个国会议席,而成为第二个高潮。

伊党的第一个高潮始于1999年。这一年的大选,伊党拿下27个国席和控制吉兰丹及登嘉楼州政权。虽然是因为安华效应,伊党才有些亮丽的成绩,但伊党主席法兹诺不以为意,认为是伊党的宗教政治路线走对了,不认为是安华的公正党与伊党及行动党的合作有以致之。

自此之后,伊党毫无悬念走上宗教的道路,而且向马哈迪逼宫,要求马哈迪把马来西亚转成一个回教国,但马哈迪反而宣布马来西亚已是一个回教国,不必再多此一举。

继法兹诺(病逝)之后,哈迪阿旺在2002年出任主席,迄今已有21年。这位担任主席最久的党领袖,除了要求中央修宪扩大回教法庭的权限外,也与聂阿兹(丹州务大臣)共同推动宗教的政治化,不再走巫统的民族主义的老路,他们认为伊党应有宗教的规范。不过马哈迪拒绝了这一要求。后来也导致伊党在2015年与行动党断交,后又与公正党不相往来。

伊党退出反对党阵线是有其强烈的政治索求,因为在2008年及2013年的大选,伊党占有的席位只是叨陪末座,比公正党和行动党的议席还要少,长此下去,伊党要驾凌公正党和行动党的议席是不可能的。举例来说,2008年的大选成绩:公正党30席;行动党28席,而伊党只有23席。而2013年的大选成绩:公正党29席、行动党38席及伊党21席。

结果伊党决定离开民联,是意识到伊党的路线不同于公正党和行动党,只有自行上路才能变得强大和展示其独特的党性。

可是在2018年的大选竟是改朝换代的年代,希盟以113席(超过半数)取得执政权,而国阵只剩下79席(其中巫统54席),后来巫统议员跳槽,只剩下37席。

这一届伊党也遭遇挫折,因为它追求的40席化成泡影,不能成为造王者。但伊党的魅力却在2022年的大选中爆发出来,首次成为所有政党之首,拥有43席,比土团党的31席还要多。可怜的巫统只剩下26席,排名在第五位。

在因缘巧合下,安华适时地拉拢巫统联手,才在最后扭转政局,安华终于成为第十任首相,一圆其梦寐以求的首相职(苦等25年)。

除了暂时消除障碍而拜相外,安华最大的遗憾和打击莫过于在去年的大选中丢失了峇东埔国席,代为守土的人则是他的女儿努鲁伊莎。安华前后共40年守住峇东埔大本营(1982-2022)。一向以来,峇东埔被视为安华的政治基石,没想到竟栽倒在伊党候选人莫哈末法兹瓦手上,这是安华始料未及的。

根据坊间的估算,如果按照2022年国选的投票率来看,国盟很有可能拿下3个国席(即甲抛峇底、打昔汝莪和峇东埔)里的9个州议席。因此它认为这次的州选,国盟在槟州可以拿下10席也是有其依据的。但巫统只参加6席,如果国盟要更多的议席就要向公正党或诚信党伸手要席位,难怪土团党和伊党加起来参选的州议席已超过20席,这反映了槟州的政治形态已起了一定的变化,马来政党寸土必争。

整局而言,今日的选举已不同于往昔,种族的因素又加上宗教的因素,使到局面更加复杂,所幸不论是希盟和国阵,或国盟和伊党,都没有刻意制造令人感到不安的大事件,彼此还算保持君子风度。我们希望不论任何政党或候选人切勿述及敏感的种族课题,也别将宗教政治化。

一旦宗教与政治被分开,也就免掉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与争执。虽然槟州政局不被认为会有变化,但也不能掉以轻心。政党间的矛盾和内部问题要及时和有效地解决,不要落下尾巴,这对党和候选人都是不利的。

从槟州推开去,我们认为在绿潮冲击下,吉打、吉兰丹和登嘉楼的变色可能性不大,基本上会维持绿色的版图。至于雪州已形成双方的肉搏战,因为这个州的人口成份比较复杂,而且马来人也占多数;再加上18岁的公民得以投票,就很难下定论谁胜谁负了?但基本上,槟州和森州仍会保留蓝色政权。

刊登于2023年8月7日《南洋商报》https://www.enanyang.my/node/556598

4.8.23

安华打破RAHMAN神化

 马来政界和民间有一则预言说,自从东姑阿都拉曼担任首相后,就有人认为他的名字“RAHMAN”将在以后会成为首相的排列,而且是顺序的。这则传说是出自术数师的预言,但相信的人不多,因为要让“RAHMAN”字母成为未来首相的排列是十分困难的,也不能刻意编造。

偏偏到了马哈迪任相的时候,人们才已开始相信所说不假,因为轮到马哈迪任相时,已是四个字母应验了,即“RAHM”。如果接下两位首相是A字开头及N字开头,也就完全证实这一则神话的准确。

如果在五十年代,第一任首相是Dato' Oon(拿督翁)的话,就没有“RAHMAN”的故事了。巧就巧在不是拿督翁任相,而是东姑任相。

自此之后,马来西亚的首相就按照传言“RAHMAN”中的字母排列出历届首相。例如东姑名字是“R”开头;接下来第二任首相阿都拉萨名字是“A”开头;第三任首相胡先翁名字是“H”开头;第四任首相马哈迪名字则是“M”开头。

很多人以为第五任首相必然是安华,因为他的名字是“A”开头。讵料马哈迪在1998年将安华革职,后来又罪成被送入监狱。由于这场巨变,人们开始怀疑“RAHMAN”字母的排列是否不灵了。

意想不到的是,走了安华,马哈迪又迎来了另一位“A”字开头的接班人,他就是阿都拉,也延续了这则神化。阿都拉是位争议性人物,他先是属于东姑拉沙里B队大将,但因前者党选失败后另起炉灶却拉不走阿都拉,以致阿都拉选择回归马哈迪,2003年顺应时机成为当家老大。

不料在2008年的大选巫统失掉5个州政权,反对党在国会内崛起(拥有82席对140席),引发马哈迪恼羞成怒,也就力促阿都拉下台,换上纳吉上台。

不知是有意或无意,第六任首相纳吉的上台(2009年)则印证了“RAHMAN”神话的准确性,因为纳吉的名字就是以“N”开头的。

当“RAHMAN”字母顺着用完后,有人提问,那么下来的首相又是怎样排列的?有没有另一则神话的诞生?

确实是没有,因为下来的首相(2018年)已没有新的字母出现,也打乱了巫统的秩序,虽然马哈迪再次任相,但他是希盟的领袖,已没有巫统的神话。不过,没有人相信当了巫统22年首相的马哈迪不是以巫统的思路治国?

既然是同一个系统出身的接班人,也就无所谓“改朝换代”,而是“新瓶旧酒”。马哈迪的破例让人相信接下来的首相若是来自巫统也是没有悬念的。果然在2020年慕尤丁接任(第八任),他就是不折不扣的巫统好兄弟。这位政治人物长期沉浸在巫统的氛围中,又怎能改换思维治国呢?

更令人摸不着头脑的是,在2021年时,巫统来了招马后炮,推倒慕尤丁领导的国盟,改以巫统副主席伊斯迈沙比里出任第九任首相(2021-2022),换上国盟加国阵政府。

就巫统来说,伊斯迈只是过渡首相,任务是提早大选,因为巫统十分渴望及早翻盘,再度成为最大政党。因此在2022年杪的第十五届大选中,巫统派足了119人参加国会选举,在总数222席中占了53%

根据过往的纪录,它至少能拿下90席而继续呼风唤雨,讵料事与愿违,巫统这次仅拿下26席,只能依靠其他政党“打救”。更坏的消息是,当时已有约10名巫统议员签名支持国盟组织政府。如果不是巫统及时召回有关议员,后果将不堪设想。

而安华的希盟也只有82席,不足以单独组成政府;国盟(土团党和伊斯兰党)也只有73席。在这种情形下,巫统站在任何其中一方,局面就随时改变。也因为出现悬峙国会,巫统才成为造王者,但问题是巫统势力是否回流?巫统是否能再造辉煌?没有人知道。

虽然刻下的6州选举不会影响中央政府,也不会动摇巫统参与的执政地位,但如果参选114席而保不住原来的41席,那情势就不妙了。也许唯一值得告慰的是,又是巫统的人安华当选第十任首相,算是同志加兄弟。

如果巫统不希望被消失或被式微,在此次州选过后它必须全面检讨这个政党存在的意义,否则将来的首相就可能是来自非巫统的人。目前公正党的政治明星拉菲兹就是一位能担大任的非巫统的领袖人才。这才是巫统未来的大挑战。

刊登于2023年8月3日东方online: https://www.orientaldaily.com.my/news/mingjia/2023/08/03/5853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