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总的失败,对不走左派路线的反对党固然是个打击,但林苍祐并没有气馁,他坚持既定的斗争,要和联盟争天下,也要和社阵争地盘,最明显的实例是1966年的槟州亚依淡州议席的补选。
因为联盟(马华)州议员邹新庆的逝世,其遗下的空缺成为民联和社阵觊觊的目标。
林苍祐要物色一位候选人上阵,党内有人推荐陈锦华,而民联党的乡村议员卓文贵则推荐叶锦源。
陈锦华是留学澳洲的,是一名会计师;叶锦源是留学英国的,是一名律师。林苍祐对两人都没有印象,但陈锦华透过其岳母关系,获得林苍祐的好感和信任。
陈锦华的岳父及岳母曾是林苍祐的同志。有一天,林苍祐召见陈锦华在其医务所见面,他开头就问陈锦华有没有参加过政党,对政治有何看法?陈锦华说他印象中政治是肮脏的东西,一时还没想到参加政治。
林医生说:“其实政治本身并不肮脏,而是人为造成的。我希望你加入民联党的斗争行列。”
陈锦华不置可否,他对林苍祐过去领导马华进行改革留有印象,也很赏识这位“教父”,于是他加入了民联党。
叶锦源没有被林苍祐选中,一时看走了眼,前者在后来投身入民主行动党,一度成为后者的劲敌。
林苍祐在衡量后,派出陈锦华初试蹄声;社阵则派出老将林建寿,与联盟候选人演成三角战。选举结果,林建寿取得胜利。
陈锦华虽告失败,但被林苍祐吸纳成为主要干部之一,和郑耀林及邱继圃形成一个铁三角,围绕在林苍祐的周围。
由于补选失利,再加上执政党声势浩大,林苍祐认为组织反对党联合阵线的时机已告到来。他是在总结1964年的斗争经验后,得出这样的结论。如果1964年反对党联手,将不会损失惨重,尤其是在槟城州。
(一)民联摇身变民政
1967年的民联党代表大会上,林苍祐宣称要建立一支特大的真正团结的反对党阵线,他希望各个反对党重新考虑他的建议。
他的用意是取代已消失的团总。可惜曲高和寡,所得到的反应差强人意,一方面是左派的社阵已走进激进路线;另一方面是从人民行动党脱离出来的民主行动党不接受此议,反对的人是吴福源(按吴福源后来与林吉祥闹翻,于1972年参加林苍祐的斗争行列,于1974年大选失败后,退隐政坛)。
林苍祐很感失望,他又再构思另一个策略。终于他找到在劳工党内失意的领袖连同大学教授和专业人士共同商讨对付联盟大计。
他深刻地了解到要把民联党变大成为全国性的政党,他必须要作出某些牺牲,民联党也要因此吃亏。
这是一种以退为进的策略。
在初时,负责推动筹组新政党的任务是落在王赓武教授的身上。王赓武原本无党无派,是马来亚大学历史系教授,曾被新加坡当局请去草拟改革南洋大学,提出了以一份《王赓武报告书》引致学潮,而使到他的名字和南大的被改革成英文源流的大学连在一起(王赓武是现任香港大学校长)。
于是,6君子在1968年3月24日在吉隆坡成立“马来西亚民政运动”Gerakan Rakyat Malaysia,简称民政党。这6个人是赛胡申阿拉达斯教授(新加坡大学马来语文教授)、王赓武、陈志勤医生(劳工党国会议员)、林苍祐医生、彼得医生(马来亚药业公会主席)及维拉板(前劳工党国会议员)。
他们矢言努力争取民主,坚持经济与社会公正的原则,致力提供工农阶级的生活条件,以建立一个非种族性的温和社会主义政党。
发起人中有华人,马来人和印度人是要向群众表明走多元种族路线,而非单元种族路线。
及后,他们又拉拢一些劳工党人和职工会份子,包括V大卫及陈朴根加入,但并不包括林建寿在内。
林苍祐不喜欢林建寿,陈志勤也不喜欢林建寿,他们把林建寿排在民政党门外。
民政党的诞生,标志着林苍祐的斗争又转入另一个阶段。他宁可屈居副主席,而让赛胡申成为党主席,陈志勤成为秘书长。
这种作风与他早期成立急进党一样,只做第二,不坐第一把交椅。但很明显的,他拿民联党作为班底,论实力他是比任何人都要强大的。
因此林苍祐的情况有些特别,其他人加入或参与组织民政党,是出于个人的自由,只要修函退党即可。例如陈志勤、陈朴根、V大卫先后修函劳工党,与劳工党结束关系;林苍祐却要向整个党负责。
他下一个步骤是必须说服全体党员加入民政党。在这个过程中,他遭受一些阻力,因为党内有人不同意解散民联党加入民政党,更有人指责民政党不强调华文教育问题,与民联党的党旨“背道而驰”。
林苍祐不接受这种指责,他逐一或整批地召见党员,向他们剖释政局的变化,如果不先牺牲,就不会有壮大的希望;如果不改变战略,就难望掌权。
有许多人被他感化而跟着他,也有一部分的人拒绝加入民政党。
林苍祐在这个时刻,表现他最大的耐心,他日夜不分地向党员进行游说。他向党员们说:“团结对付联盟才是最重要的,民联党不能墨守成规,一成不变。”
在林医生的劝服下,民政党在槟州成立一个又一个分部和支部,也不断地争取知识分子加入,因为离开选举的日期已经不远。
民政党的注册是在1968年6月28日正式获得批准。林苍祐在较早时已部署一切,整个民联党班底马上改头换面成为民政党组织。惟林苍祐留下一条后路,没有正式取消民联党的注册,而是把党员和党所转为民政党。这就是说,万一有分裂发生,林苍祐及一批民联党人不会成为政治孤儿。
当然林苍祐不希望有这样的事发生,也不主张打回原形,而是一心一意要把民政党搞大。在他的心目中,民政党是结合各阶层人士所组成的,具有反对党阵线的雏型。
有道创业不易,民政党成立之初,民联党死硬分子抗拒加入,其他政党人士也在观望,原本是无党无派人士显得不够积极。
林苍祐算来算去,要从党内挑选足够的候选人参加大选实在不容易,有些学历不足,有些则不愿出面,大家对做候选人不甚感兴趣。
当时流传着这样的故事:如果你想成为候选人,只要参加民政党就有机会。
为什么有人不赶紧凑一份热闹,理由很简单,人人都怕输,而且认为成为民政的候选人要取胜根本没有把握,大家对民政党有个好奇心,却又信心不足。
(二)组织大排档阵容
1969年大选到了,民政党一方面与反对党达成君子协定,另一方面忙于物色候选人。林苍祐问过很多人,也试过很多人,但反应并不令人满意。他也叫邱继圃及郑耀林四处拉人。
林苍祐深切明白,自民联党在1964年大选成绩差强人意后,要争取有识之士共同加入斗争并不能如愿以偿。那些人只表示口头支持,但不敢以身接受考验。
可以说,民政党在1969年派出的候选人阵容,有些是临时拉角的,有些是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候选人。原本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一夜之间成为候选人,令选民大感诧异。谁是齐来也?谁是史迪华?谁是倪巴拉?谁是黄亚美?许多人都感到陌生。
这是一个大排档的阵容,有知名度很高的,包括曾是林苍祐劲敌的陈朴根,威拉邦、V大卫,也有刚冒出头来的人士。
林苍祐亲自指挥槟州竞选,他本身除了参加丹绒国会和哥打区州议会外,其他人参加双料竞选的不多。至于吡州和雪州的竞选,则由当地民政党人负责。
民政党提出了响亮的口号:“夺取槟州执政权。”
林苍祐虽有雄心壮志,还是未敢充分信心能击败联盟政府。他唯一坚信的是:民政党一定会夺得更多的席位,足以给联盟带来巨大的威胁。
因此,在排阵上,林医生是有其算盘的,他把三位爱将——邱继圃、郑耀林和陈锦华置放在安全区。
(三)王保尼前后被轰
由于这个问题,在提名前夕发生了一些争执,前劳工党人黄忠和被派到丹绒南区(也是今日的彭加兰哥打区)与联盟的候选人郑清林对垒。
黄忠和认为这是非安全区,理由该区选民大多数惠安人,他不是惠安人,而且社阵已杯葛大选,他出身社阵,跑回社区堡垒区,将难以得到投社阵票的选民所支持。
他要求换选区,而且所看中的是丹绒中区——原属于民联党郑玉贵的。但这个选区已由林苍祐指派陈锦华出征。
黄忠和找陈锦华商量换区,陈锦华将此事向林苍祐提出,答案是No。林苍祐的理由是:排阵已部署好,不能更换选区,就是这么打。
他认为每个人都有取胜的机会,每个人都得接受挑战。他把其挚友余水清放去打王保尼,也是没有选择的。
黄忠和即使一百个不甘愿,只好接受提名。
从这里可以看出,林医生所作的每一件事都是有其步伐的,也有他的道理。他往往不需要做更多的解释,他的权威代表了一切。
提名过后,就是轰轰烈烈的竞选运动,群众大会到处举行。
此时联盟的声望降到最低点,联盟(马华)的群众大会出席者寥寥无几。据说,需要事先邀请才有一些人潮,否则真开不成大会。
反观反对党的群众大会人山人海,大家都在聆听反对党人对执政党的无情炮轰。
1969年的大选有许多问题困扰着联盟,失业的浪潮加剧;华教问题,尤其是独大问题,一直在冲击着;反对党则在一定程度上达成默契,有许多选区与联盟演成对垒战。
在槟州方面,民政党已形成一股强大的反对党力量,社阵不再参加选举,民主行动党的主力不在槟州,唯一能与联盟抗衡的是民政党。
民政党在槟州是靠着林苍祐打着的旗帜配合一些前劳工党要的加入,形势果然大好。还有林苍祐手下有数名猛将在冲锋陷阵,天天在骂联盟,马华公会和王保尼,指责槟州政府颟顸无能。
攻击型的炮手是民政党的“播音机”林维雄。他日也骂,夜也骂,即使连睡觉也在骂王保尼,甚至跑到大山脚选区当众痛骂王保尼。
王保尼忍无可忍,联盟政府也对这个“无名氏”恨之入骨。于是一道拘捕令已经签署,要把无名氏抓起来。
不知道谁走漏这个风声,消息传到民政党要的耳里。林苍祐似乎有预感大选一过,只要槟州联盟再胜,林维雄就要吃“咖哩饭”。但林维雄天生一张嘴巴,不能不讲话,他还是到处亮相,因为他相信在人多的地方也许会平安。
可是每当一讲完话,下了台,他就一溜烟的消失在人群中,头也不回,没有人知道他跑去什么地方藏起来。
5月9日是投票日,5月7日是最后一晚的群众大会。林苍祐在忙中把林维雄召来,当面授予机宜。
“蚱蜢,我看你今晚演讲过后,最好找个地方藏起来,不要露脸,我担心王保尼会在大选后来一个大逮捕行动。”林苍祐严肃地告诉这位蹦蹦跳的同志。
“报告Dr. Lim我没事,我自己会照顾自己,你放心吧!大不了坐监牢,长期休息。”林维雄拍拍胸膛,但他仍然要作出心理准备,必须要暂时避过风头,不要逞一时的英雄。
林苍祐还是放心不下:“蚱蜢,我知道形势对我们很有利,投票后我们将会胜利,不过,我要你知道,一旦我们上台执政,你一定要等到我宣誓就任槟州首席部长后才露脸,否则我保不了你。”
蚱蜢点头答应。在5月7日晚群众大会后,马上由一人用摩多单车把他载走,藏在一个不为人知道的地方。
(四)民政秋风扫落叶
5月9日投票的那一天,蚱蜢为不想惹事,连投票也牺牲了,但一直有人向他报告投票的情况。
5月9日晚上,各算票站工作开始,林苍祐的计票中心是在圣芳济学院,他在晚上11时左右来到投票站,坐在席位静待佳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久之后,有一位党员跑向林医生的座位:“报告Dr. Lim,我们已赢得第一个选区,那是联盟的堡垒区,我们的史迪华打败了巫统强人阿日斯,牛汝莪州议席选区已被我们攻陷。”
林医生睁着大眼睛,露出胜利的微笑:“连史迪华也胜利,看来我们有望执政了。我相信人民已作了正确的决定。”
再过不久,又有消息传来:“报告Dr. Lim,哈仑也在打锡牛汝咯抡元。”
紧跟着,全场开始热闹起来,因为在圣芳济学院的算票站,林苍祐和他的同僚的选票已盖过联盟候选人。
一个比较令林苍祐振奋的消息是来自大山脚的:“王保尼已被打败,我们的余水清同志胜利了!”
槟州首席部长王保尼选区失陷,意味着联盟州政权开始动摇。
这个时候,民政党尚未夺得超过半数。林苍祐的选区揭晓了,他的胜利是压倒性的,蝉联国州议员。邱继圃、陈锦华、郑耀林皆报捷,黄忠和也凯旋,陈朴根、威拉邦、姆斯打化、王裕好、黄亚美、邱鼎才、张桂城及齐来也都一一过关斩将。
时间是凌晨2时了,林苍祐已是获得扫荡性的胜利,党员和支持者包围着他,记者群众也包围着他。
林苍祐的话特别多,他矢言将组织一个有效率的槟州政府。
选举官请他上台讲话,他精神奕奕,春风满面。外面的大地仍然是黑漆漆,他则看到曙光已照在他的脸上。
没有更好的形容词可以形容他当时的神态,虽然他内心激动,仍然保留外表的冷静。
他没有高声疾喊,也没有使会场秩序混乱,他接受每一个人的祝贺,包括选举官在内。
“无名氏”也不知在什么时候钻了出来,他不亦乐乎的走在林苍祐身旁,他已经深深地吐一口气,因为民政党已告执政,王保尼再也没有威力了。
在计票工作结束后,党员和支持者情不自禁地把林苍祐抬起来,他们在欢呼,他们在庆祝,庆祝一个新时代的开始。
林苍祐从1961年搞反对党到1969年,终于扬眉吐气。
马华的候选人在槟州一败涂地,全军覆没,被民政党杀得片甲不留。
联盟在州议会只剩下4个议席,全是巫统议员。民主行动党胜了3席,人社党1席。民政党16席有足够的席位组成槟州政府。
在其他各州,民政党要纷纷告捷,陈志勤、杨德才都搞中选。
民主行动党大有斩获,共有13名国会议员。回教党保住优势。
联盟的多数席被削减,在104个国会议员中,只赢得66席(巫统占51名,马华只占13名,国大党2名)。尽管仍可组织中央政府,唯马华在陈修信的领导下已失尽面子。
林苍祐在1959年被陈修信迫出马华公会,10年后林苍祐也整回陈修信,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林苍祐算是扳回一箭之仇。
民政党的胜利是林苍祐一生中最值得炫耀的人生纪录。固然他过去有几个破纪录——在殖民地议会内成为最年轻的州议员,打败陈祯禄出任马华历史上最年轻的总会长;但这一次是人民给予他力量,推翻王保尼州政府,成为继丁加奴和吉兰丹后第三个属于反对党执政的州。
无可置疑的,槟州首席部长应该轮到林苍祐来做了。在大选成绩揭晓后的第二天(即5月10日),民政党党魁赛胡申阿拉达斯教授在政府别墅举行记者招待会,郑重宣布林苍祐将出任民政党的首席部长,以便组织槟州政府。
在旁的林苍祐并不多言,他让阿拉达斯去表达民政党的意愿。他打从心里泛起满意的微笑,因为这一仗是打给陈修信看的,是给东姑看的。这一下子,他卧薪尝胆十年,人民让他翻身,不必依赖东姑的庇护,他同样可以站起来,像一个凯旋归来的将军,万千的人为他欢呼,许许多多的人围绕着他。
与他共甘苦的一群自然雀跃万分,而在投票前带着观望态度的人也涌了进来,真是一朝得势,万人簇拥。
不过,在另一方面,首都吉隆坡的消息传来情势有些紧张,雪兰莪州议会的28个议席,联盟只获14席,局面尚未稳定;而在吡叻州议会,40个席中联盟只夺19席,未达半数。反对党企图组织联合政府,联盟却捷足先登,拉拢一些独立人士,把大局控制着。
(五)王保尼输得潇洒
林苍祐在槟州尚未上任,他只是影子首席部长,王保尼仍然是首席部长。
林苍祐正在等候槟州州长(州元首)的召见,以接受委任状,但这个程序需要王保尼先辞职。
就在这个时刻,林苍祐住家的电话响了,像往常一样,他认为这个电话如果不是朋友的祝贺就是同志的来电。
可是,一拿上听筒,对方却是一个熟悉的声音:“我是王保尼,Dr.恭喜你竞选胜利。”
林苍祐感到意外,本能地说声:“谢谢!”
王保尼的电话岂止是祝贺这么简单,原来他是有事告诉林苍祐:“Dr.,我看吉隆坡的情势有些紧张,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我将在11日正式辞职,你也一起到州长府,接受委任状。”
王保尼输得潇洒,输得心甘情愿,因为胜利者不是别人,是10年前扶他登上首席部长宝座的林苍祐。
如果不是林苍祐,王保尼根本没有机会担任首席部长;如果林苍祐当年要争,王保尼怎样排队也排不到。
恩公林苍祐在王保尼的心目中永远是他的上司,虽然从1964年到1969年的州议会内,王保尼是“老板”,林苍祐和他打对台,但王保尼就不敢对林苍祐采用不雅的字眼。
10年来,王保尼都没有回报林苍祐。但今天,他反正也要下台了,顺水做个人情,叫Dr. Lim及早登台,算是感激林医生的栽培。
林医生放下电话后,他意外地感受到过去的施恩,竟然有被回报的一天,王保尼就是其中一个记恩的人。如果你稍为注意,林苍祐不论在上台前或下台后,都没有对王保尼作过私人攻击。认真说起来,王保尼还是他带出道的呢,是急进党时期大山脚的市议员。
王保尼心中只恨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林维雄。但既然失败了,一切的仇恨应该消除了。
5月11日,王保尼乘坐PG1的马塞地车到州长府辞职,顺便把官车和车夫还给政府,以让新主人使用。林苍祐则自己驾着自己的Ford牌汽车到州长府。他接受州长的祝贺,也接过委任状。
只是片刻的变化,王保尼已是平民身,林苍祐摇身一变成为槟州首席部长。
王保尼的干脆利落,倒是助了林苍祐一臂之力。
如果王保尼再延迟两天让位,林苍祐可能要压后两年才做首席部长,甚至可能做不成。因为5月13日,暴乱发生,全国进入紧急状态,敦拉萨接管中央政权,宣布中止国会,暂停民主。
这意味着所有的民选国州议员在未宣誓就职前,都不算是议员。也意味着民政党没有机会登台。更有可能发生的事是:万一民政党的议员在这时间被拉拢倒向联盟,林苍祐一番心血就在阴沟里冲走了。
冥冥之中,似乎是天助自助者,林苍祐在成为首席部长的第三天后,国会民主已被悬吊。
由于这一捷足先登,再加上敦拉萨和林苍祐是老友,也就顺顺利利地由民政党执政槟州。
王保尼的急流勇退,使林苍祐深受感动,久久不能忘怀。
简单的仪式过后,林苍祐向州长告别,自驾车到州政府大厦视事。第一天不办公,只是认识一下各部门首长。
待到林苍祐走出州大厦门外,许多的记者把他团团围住,一辆PG1的马赛地等着他,有人替他开门。
他当然不再坚持驾自己的车,而是交待属下把他的车驾回去。
登上马赛地PG1,林苍祐是槟州的第1号人物(指政治上的)。他挥手向人群告别,一个新的路程,一个璀璨的明天在向他招手!
林苍祐医生当上首席部长后,槟州历史翻新页,在马来西亚政治史上,也创下了另一个纪录。回教党于1959年执政吉兰丹10年后,政权才告易手;而在丁加奴的执政只有两年寿命。民政党是继回教党而后第二个夺取州政权的反对党。
民政党在槟州横扫24个州议席的16席,超过半数有余,组成了稳定的州政府。由于民政的大胜利和民主行动党夺了3个州议席及人社党1席,联盟在议会内只剩下4名巫统州议员。
林苍祐医生原本要当全国华人的领袖,但在马华内受尽排斥,唯有另找出路。从民联党进而成立民政党是一种政治战略的巧妙运用,结果他成功地从槟城建立起他的堡垒。
由于政治形势的变化,他退而求其次地当槟州人民的领袖。虽然如此,因为是一洲的首席部长,地位令人刮目相看,几乎可以和马华的部长们平起平坐。
陈修信想不到又碰上他的死对头,感到不是味道,但要来终归到来,他们之间的斗争又晋升一级。
(六)反对党受到召唤
“513事件”的爆发,并没有阻挠民政党的发展。相反的,在敦拉萨的支持下,林苍祐已稳住了他的地位。他和敦拉萨之间曾是联盟的同僚,两人相互尊重。基于这段渊源,为民政党日后的蜕变铺下道路。
不过,真正引致民政党蜕变的先是党内的危机触发。这一段的戏剧性的变化是这样的:
林苍祐出任首席部长后,他就以首席部长的身份推行各项发展和改革政策;尤其侧重在解决严重的失业问题,但林医生并没有把他的发展计划交给党中央讨论。当中委会的领袖,特别是槟州以外的领袖只知道林医生领导州政府,并不详细了解槟州的政策,特别是党主席赛胡申阿拉达斯教授及秘书长陈志勤医生认为这似乎是林苍祐的政府,不是民政党的州政府,中央领袖鞭长莫及,感觉林医生好像遗忘了他们,不满乃从内心中滋长。
更大的不满是在1970年8月间,当时市面谣传林苍祐将出任中央内阁部长,首席部长空缺则由余水清递补。
原来是林苍祐在执政后与联盟关系好转,但不包括马华公会在内。凭着与敦拉萨的交情使到他的关系进一步和中央接近。
在林苍祐看来,这是正常的发展,州政府必须和中央政府合作。当时国会民主已告终止,各议员尚未宣誓就职,只有他具有行使州政府的权力;中央政府也唯有全国行动主任敦拉萨有着大权力。他们之间也因为昔日的友情加上政治上的需要而关系融洽。
由于马华公会在1969年大选中表现最为差劲,只赢得13个国会议席,威信大减,以致敦拉萨的智囊团思及争取更多的政党来加强统治地位,第一个被看中的是砂拉越一贯走左派路线的人联党。
在敦拉萨的推动下,砂拉越联盟和人联党组成联合政府,政局为之一新,令许多政界人士跌破眼镜。
既然已有先例,敦拉萨也就尝试拉拢西马的反对党加盟,这包括回教党、民政党和人民进步党。
初步的表态是中央政府予反对党执政的吉兰丹和槟州施出援手,接着劝服反对党加入联盟的努力,恢复“513事件”以来被伤害的元气。
反对党也乐得顺水推舟,与中央修好关系。陈修信看了不是味道,再加上敦义斯迈医生抨击马华半生不死,激发陈修信搞华人大团结运动,企图挽回劣势和面子。
一边是马华推动华人大团结运动,另一边是巫统积极争取反对党的合作,以巩固势力,民主行动党则例外。
林苍祐在这个时候被献议出任中央内阁部长,已非空穴来风,而是敦拉萨的心意,有意用林苍祐来取代陈修信在内阁的代表性。
陈志勤很快就否认这一点,他说:有关民政党将考虑加盟执政党成为联合伙伴之说是不确实的。自1965年5月(民政党执政槟州以来)我们与联盟之间,无所联系,对方并没有与我们讨论这项事宜。
陈志勤的否认是对了一半,事实上敦拉萨并没有和陈志勤提及此事,却和林苍祐讨论此事。林苍祐没有答应出任中央部长,不过他同意和中央政府合作。
林苍祐是打从心坎感激敦拉萨的,因为后者有权力不让他执政槟州,理由是“513”后,国会民主暂时终止议员不能就任,也就没有所谓民政党执政槟州。抑有进者,敦拉萨也表现出全心信赖林医生,委他出任槟州保安委员会主席,参与内政工作。
林苍祐为了取得中央的支持和援助,与巫统的关系有了很大的改善。
陈志勤不在槟州政府内,当然不能明白这一点,他对林苍祐的支持态度逐渐改变成保留。
民主行动党这时也加上一把火,指责林苍祐亲联盟政府。吴福源说:他后悔在大选时和民政党取得默契,以致让民政党有机会执政。
为此,他宣布民主行动党终止和民政党的合作。
林苍祐逐渐感觉到民政党的高层存有意见,乃在1971年4月的槟州立法会议上(按国会民主于1971年恢复,敦拉萨卸下行动主任职,但继东姑之辞职成为第二任首相)通过委任党主席赛胡申教授担任上议员,以安抚这位党魁。
(七)挫宫庭政变阴谋
民政党在中央政府解除整个国会民主禁令后,并未带来好运,反而是党内的分歧越形严重。
虽然林苍祐为安抚党主席赛胡申阿拉达斯教授,委以上议员职,却不能抵消后者对他的敌意。通过王裕好(州议员),赛胡申阿拉达斯教授及陈志勤医生向林苍祐发难,策动一场宫庭政变。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1971年6月5日,王裕好召集一些州议员到其北海住家。事件的关键性人物齐来也(州议员)于下午2时返家时,获得告知DC史迪华有急事找他。他于是打了一个电话与史迪华联络。史迪华说,王裕好请齐来也在下午4点钟到北海他家。
齐来也在下去4时前与史迪华赶到王裕好的办事处,他意外地发现张桂城也在那儿。
王裕好告诉他们,他刚从新加坡会见赛胡申阿拉达斯教授和在吉隆坡会见陈志勤医生归来,两位党领袖不满意林苍祐领导槟州政府的作风,他们要林医生下台换人担任首席部长。
王裕好说共有8名州议员会参与倒林苍祐运动,除他本人外,其他人士陈朴根、威拉邦、邱鼎才、齐来也、张桂城、史迪华及慕斯达化胡申。
在会上,王裕好透露赛胡申阿拉达斯试图拉拢哈仑西叻加入反林阵营,条件是哈仑西叻仍任州议长,陈朴根将被推举为新的首席部长。
这显示出倒林运动已告开始,为了壮大其阵容,王裕好说3名民主行动党州议员(叶锦源、邱思业及郭文生)及1名人社党州议员将会被邀加入,共同组成联合政府。
在24席州议会中,如果正如王裕好所说的人数,刚好是半数又一席,共13席,可以在州议会内打倒林苍祐。
为使“政变成功”,王裕好献议张桂城出任高渊议会主席,史迪华出任乡村议会主席,齐来也则被委为乔治市咨询委员会主席。他本身则出任威北议会主席。
此外,州行政议员保留给民主行动党及人社党各一席。
王裕好又说,余水清和黄亚美将被开除出党。
整个“政变”的策划,从王裕好的口中述来,是党主席赛胡申阿拉达斯要革掉林苍祐的职,若单凭党的力量是不够的,因此需要借助州议员的力量,在州议会中投林苍祐不信任票。
在赛胡申的把握中,倒林的坚决支持者将是:陈朴根、威拉邦、慕斯达化和王裕好,如果能拉拢张桂城、邱鼎才、齐来也、史迪华、再加上哈仑西叻以及反对党议员的加入,林苍祐的政治前途就九死一生,再也没有机会担任首席部长。
但是,这之中对王裕好的举动表示怀疑者的是张桂城,齐来也、邱鼎才和史迪华,他们不能马上承诺王裕好的方案。
王裕好以为大功告成,只待赛胡申发号施令,林苍祐马上就倒下去,是以没有防备这场秘密“政变”会外泄。
“鸡蛋密密也有缝”,王裕好会见这些人后,消息不久就传到林苍祐的耳朵中。
来向林医生告密的是齐来也,他把“政变”的大事告诉了林医生。这一听之下,林医生觉得事态严重,如果不先发制人,可能槟州江山就此断送。
他漏夜把宣传主任林维雄召来,要他作紧急通知其坚决支持者,包括余水清、郑耀林、邱继圃、陈锦华、黄亚美在明日(即6月6日)上午9时到其官邸开会,同时也通知张桂城和史迪华,当然齐来也也在内。唯有3人未受到通知,他们是陈朴根、慕斯达化及威拉板。
6月6日上午,林苍祐以槟州民政党主席的身份召集属下州议员及州联委会会议。会议通过要求党中央代表大会展至10月2日(原订7月3日)。会议并通过促请王裕好解释不应被开除理由,且促党中央执行此议案。
林苍祐也在当日会议上被告知张桂城、齐来也、史迪华和邱鼎才被拖下水的报告,他们四人同时分别向林医生做了宣誓书,矢言支持林苍祐,且将来龙去脉和盘托出。
这样一来,林苍祐已挽回颓势,拥有12名州议员(包括他本人在内)。
他们的宣誓书内容大同小异。从他们的自白来看,张桂城是最先被王裕好拉拢的,而张桂城不知道王裕好究竟要讲什么大事,待来到王裕好的办事处后,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大件事。
邱鼎才则是较后时被通知,但他不同意这种做法。既然林苍祐已把大局稳住,他的心情稍微安定下来。对王裕好采取纪律行动是试探党中委会的反应。
既然林苍祐已把大局稳住,他的心情稍微安定下来,对王裕好采取纪律行动是试探党中委会的反应。
果然,中委会的头头马上在吉隆坡讨论林苍祐事件。赛胡申是比较坚决要除掉林苍祐,陈志勤当然对林苍祐有所不满,但未有此偏激行动,他建议请林苍祐到吉隆坡谈商。
林苍祐不准备与党中央公开决裂,乃在6月8日飞往吉隆坡,当时他会见了赛胡申及数名党领袖。
固执与主观很强的赛胡申教授,未经过党中委会议,即以党主席的身份口头通知林苍祐,表示要暂停林医生之党职,并要林医生解释为何不应被开除党籍,他还说要写信正式通知。
林苍祐不作任何解释,他也没有理由打退堂鼓。既然赛胡申摆明要摊牌,而且是由于对方先点火,林医生唯有赶回槟城商讨应变之计。
在6月9日,林苍祐接到赛胡申的来信,要开除其党籍,这意味着王裕好“政变流产”,唯有由他本身亲自出马,革掉林医生的党职,迫使林苍祐辞职“谢党”。
(八)四大罪状头顶压
林苍祐医生由隆返槟城后,马上部署反击行动,他必须要“先发制人”,转守为攻,不然将“坐以待毙”。
1971年6月9日,他召开了民政党槟州联委会会议,并有13名州议员出席,其中包括陈朴根,未出席者有威拉邦、莫斯达化及王裕好。13名议员在会上矢言支持林苍祐继任首席部长。换句话说,在州议会24席中,林苍祐取得一半以上的支持。
陈朴根的出席耐人寻味,他既属于赛胡申派,又是赛胡申派内定的首席部长接班人,怎么会支持林苍祐呢?由此可见,当时的情况还不明朗,陈朴根也拿不定主意他是站在那一边的。
会议上也通过致函王裕好,请他提出不应被开除的理由。
相等重要的是,会议通过促请党中央将代表大会展至10月2日举行,而不是原定的7月3日。
林苍祐派此举是要防止党中委对林苍祐采取“处罚”行动,因为林苍祐已接获党主席赛胡申要终止他党籍的函件。
赛胡申阿拉达斯教授列举林苍祐“四大罪状”:
1、林苍祐不重视党章及党宣言;
2、林苍祐一连串的行动影响到党的和谐;
3、林苍祐并没有向党主席报告槟城的进展,虽然党曾作出多次要求;
4、诸多投诉指林苍祐没有公开讨论党的利益及团结。
林苍祐接到信件后感到好笑,因为“罪名”是那么地抽象,而且党主席未经中委会通过,是没有权力采取纪律行动的(民政的党章规定只有工委会才有权采取纪律行动)。
为了阻止赛胡申的意图得逞,林苍祐先稳住州政权,再通过槟州联委会的力量作自卫。
在当时,民联党的注册尚未取消,有一些愤怒的党员促请林苍祐医生将队伍退回民联,以民联旗帜组织槟州政府。
林苍祐认为他在民政党内的斗争并没有失败,尚不需要走这步棋。他一方面满怀信心,另一方面加强对党中委的联系以取得优势。
曾经在马华公会吸取失败经验的林苍祐已了解到:放弃斗争,等于是向敌对派投降。这次他不退缩,也不让其支持者打退堂鼓而另起炉灶,他决心要抗拒到底。
同时,从林苍祐的性格中,我们也了解到,他有强烈的主观意识,他认为是对的,就决定去做。领导槟州政府是属于行政事务,不是党的事务,无需事事报告,样样请示。他表现了自主的权利。正因为他把党政分开,引起了非议,但也由于他拥有这种党归党,政府归政府的心态,也在日后种下祸根。
既然赛胡申冲着他而来,他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虽然这场斗争有人试图穿针引线,以缓和矛盾,但赛胡申表示对付林苍祐的信件既已发出,不再有转折的余地。他一心一意要把林苍祐拉下台。
为此,他授意中委会在6月13日举行会议,以讨论林苍祐的政治命运。中委会一共有15人,林苍祐派占了7人,尚未超过半数。于是他们决定要“抓住”另一位中委,以凑成8票,制止中委会对林医生的不利。
这个人就是太平州议员林英全。他是个独行侠,行踪飘忽不定。
林苍祐派出他的马仔四处找他,他却不在太平,而是人已经在吉隆坡。
林维雄在吉隆坡的一间咖啡店找到了林英全,要他施出援手。林英全听过分析后,只说了一句话:我只帮这一次,以使林苍祐继续担任首席部长,以后的事我不理了。
林维雄说:你就帮这一次吧,以后的事以后讲。
(九)巧妙控制中委会
13日的会议对林苍祐是十分重要的,他不能失败。既然已拥有胜利的皇牌,他不准备再作让步。陈志勤以党秘书的身份劝他不要出席会议,他认为赛胡申也没有出席,林医生就不要出席,让中委会讨论林的问题。
林苍祐说什么也不依,他依时出席中委会议,威拉板已是决定要倒林医生,一见林医生到会,马上退席抗议。
由于塞胡申不在场,会议由副主席林苍祐主持,陈志勤也在场。会中,林苍祐接到两封辞职信,一封是赛胡申的,另一封是威拉板(党财政)的。
会议通过将代表大会展延到10月2日及3日,而且在槟城举行。
会议进行到一半,暂时休会,陈志勤建议林苍祐再与赛胡申会面,结果会谈没有结果。
下午复会时,林苍祐又接到陈志勤、陈朴根、陈业成及陈銮峰医生的辞职。他们有意瘫痪整个中委会,林苍祐全不理会,继续举行会议,因为共有9人与会,超过半数。
会上接受赛胡申的辞职,委林苍祐出任党代主席,也接受财政威拉板辞职,委吴瑞贵为财政,但挽留其他人,尤其是陈志勤医生,因此会议只选出王文松为副秘书,以递补V大魏的空缺(V大卫因是职工会领袖,不能在政党担任要职,因此较早时副秘书一职已悬空)。林苍祐这样做是要陈志勤打消辞意。
另一方面,赛胡申不甘于失败,他的支持者也从中斡旋,但一切已经太迟了,赛胡申不断地发出挑战和攻击,他认为应如期召开党代表大会,以决定谁控制中委会。林苍祐不肯,他说代表大会已展期,他当然不会接受没有把握的挑战。
这一经验也是从马华公会党争中学到的,因为在政治上的让步就是危险的一步。他不想再失败,坚持不妥协的态度。
话说赛胡申阿拉达斯较后辞卸民政党主席后,又想回来领导党。可是大势已失,林苍祐派不接受,也不同意将党代表大会如期在7月3日召开,两派之间已没有折衷的余地。
针对党内的严重危机,林苍祐在6月18日发表告全体同志公开信,指责赛胡申在党内掀起革命,引起混乱,企图粉碎党。他欢迎赛胡申另树旗帜,强烈地表达不愿再和赛胡申合作。
与此同时,赛胡申则号召其党内支持者在7月3日如期召开代表大会。
林苍祐派马上进行申请庭令,阻止赛胡申以党主席身份召开大会,获得法庭的批准。由于这样,赛胡申派在没有赛胡申出席的情况下,将代表大会改为特别大会,由陈志勤担任主席,会上选出了另一批新中委,以赛胡申为主席,秘书长是威拉板,陈志勤退为中委。
这样一来,民政党领导层已闹双胞,一方是以林苍祐为首;另一方是以赛胡申为首。
谁是谁非?结果社团注册官不接受新中委是合法的,也指出7月3日的大会不合党章。
赛胡申不甘于失败,向高庭申请撤消对他行使党主席职务的禁令,结果宣告失败。
法官指出赛胡申辞职在先,后又以民政党主席自居,令人费解。判决不同意撤消禁令。
不过,赛胡申身份的最后确定是在1971年11月8日的官司案裁决,大法官拉惹阿兹兰沙指赛胡申由6月13日起,已不再是民政党党员,是以禁止赛胡申再自称为民政党主席,也不得不代表民政党发表文告或召开会议。
这样一来,赛胡申既不被社团注册官接受为民政领导人,也被法庭拒绝撤消对他施加的禁令后,已是无门回民政。
他在极度不死心的情况下,纠集了陈志勤等人另立新党。
奇怪的是,这位情绪化的教授又和陈志勤闹意见,不加入筹组中的新党,陈志勤迫于无奈,于10月31日成立了他的“社会正义党”,专和民政唱对台。
加入社会正义党的还有威拉板,陈朴根及莫斯打化,他们准备在槟州谋倒林苍祐政权。
但林苍祐不是等闲之辈,他在王裕好发难倒他之后,先对王裕好采取纪律行动,接着又通过人把王裕好拉回来,因为他需要王裕好来使到民政党在槟州议会拥有13席,刚好比半数多1席。(这事发生在社会正义党成立之前)王裕好于是又回到民政党的怀抱。
有了13席,槟州反林苍祐的州议员要倒民政州政府已非易事,民主行动党叶锦源动议对州政府投不信任票终于被击败。
9月27日的州立法会议上,除了民政的哈仑以议长身份不能投票及林苍祐本身不参加投票外,其余的11名州议员全力支持林苍祐。他们是余水清、郑耀林、邱继圃、陈锦华、黄忠和、齐来也、黄亚美、王裕好、史迪华、张桂城及邱鼎才,共11票。要倒林苍祐的有7票,他们是行动党的叶锦源、邱思业及郭文生,社正党的陈朴根、威拉板、莫斯打化及人社党的阿都拉曼。4名联盟巫统议员弃权,他们不加入反对党阵营,而林苍祐本身又不参与投下他重要的一票,已清楚地表明巫统议员受训指示不能倒林苍祐。
(十)巫统向民政招手
原来在这个时候,巫统主席敦拉萨已向林苍祐伸出援手,要后者加入他的斗争行列,共同发展槟州。
林苍祐对民政党的单独执政有所顾虑,只要再走一位议员,就失去半数议席。他对王裕好的忽晴忽雨放不下心,担心还会再跳草裙舞。
与其夜夜发噩梦,看民政州议员的脸色做首席部长,不如干脆与联盟合作,组织联合政府。到那时再多一个如王裕好的人退党,也不是“大件事”了。果然不久之后,王裕好又过枝到社正党了。
既然双方都有需要,情投意合,联盟和民政的结盟就在1972年的元旦日生效。
民政党内讧的结果是“联合政府”的形成,这可以说是赛胡申逼出来,也可以说是时势发展的必然结果。
林苍祐这盘棋,表明民政有意取代马华在槟州的地位,成为和巫统合作的夥伴。
这也表示着林苍祐已从外部和陈修信斗争转向在内部和陈修信几马华公会过招。
形势的转移和组织上的变化,触及陈修信的创伤,他对林苍祐既恨又无奈的。
联盟,主要是巫统的领袖敦拉萨要林苍祐加入行列,陈修信又能说不吗?
当然,陈修信也是不甘于屈辱,他在1971年掀起的华人大团结运动,已在一定程度上挽回声誉,他准备在政府内和林苍祐再来个较量。他不承认也不接受马华公会已如副首相敦义斯迈所说的处于“半生不死”状态,他要怒吼,他要借助华团的力量来抑制民政党的攻势。
在民政党这边,不幸的分裂大大地削弱了党的力量。国会中只剩下林苍祐一人,州议会也只有槟州乃是大本营。形势上看来,民政在全国仍难与马华比高低。惟林苍祐有槟州的执政权,他的本钱也就不遑多让马华。
林苍祐安然地渡过危机后,自然感激巫统所给予的支持力量。这也符合敦拉萨在掌握中央政权后,要扩大政府组织的概念。
可是在槟州组联合政府,是没有马华公会的份,因为马华的州议会候选人全军覆没,再没有任何代表,只有民政和巫统合组行政议会。
为了安抚马华公会的不满,敦拉萨要求林苍祐做一件委曲求全的事,他说为了给陈修信一个面子,应礼貌上拜会陈修信,以讨论这个问题。林苍祐在占上风底下,也就不计较礼节问题。
陈修信心知肚明大局已定,林苍祐的到来只不过做个样子。其实两人在这个时候见面是很尴尬的。既然敦拉萨有令下来,陈修信不见也不行。
于是,在1972年5月的时候,林苍祐和陈修信约定在马华总部见面。陈修信召集他的手下出席,有许启谟、甘文华及黄进丰等人;林苍祐这边只带了一个人,他就是陈锦华。
林苍祐和陈修信只谈一些客套话,由许启谟(当时的署理会长)引入正题,他说联合政府的概念是好事,马华给予支持。接着他反问林苍祐:为什么不来个马华民政合并,搞成一个华人政党!
林苍祐没有作答,陈锦华也不能真正明白林苍祐的心意,随口表示这是好事,只要马华有诚意,大家可以谈论。
许启谟打蛇随棍上,他说:马华公会(Malaysian Chinese Association)的名字也可改,比如改为Malaysian Civic Association 简称也用MCA。
接着,他马上又附上条件:如果谈得成,老大由陈修信担任,林苍祐做老二。
林苍祐一句话也不说,他什么也没有承诺。他心里在想什么呢?答案是不难找的。林苍祐曾经是陈修信的上司,后来被陈修信搞垮,此仇仍未报,还提出这样的合并,简直是多余。
较后,他们把话题转入槟州政府的组织,林苍祐在考虑到马华并没有州议员在政府内,乃提出组织槟州联合政府咨询理事会和槟州联合政府协商委员会,让马华的代表在内,或多或少马华总算有参加联合政府的份。
马华同意这种组织,事实上除了作特殊的安排外,马华并没有更好的途径走进联合政府。
大家都心里有数,这两个组织只是形式上的,没有实权,陈修信即使如何的暗锤心肝,也难违反敦拉萨的意志。
当林苍祐讨论完问题后,就和陈锦华一起离开马华总部。
他向陈锦华说:马华目前已失去威信,我看不出有何理由和马华谈合并。
陈锦华这个时候才知道刚才已经讲错话,林苍祐和陈修信之间是不共戴天的死敌,他们之间根本没有合作的可能性。在一山难容二虎情形下,在陈修信还要当老大的条件下,林苍祐一口气就否定了合作。
陈锦华经一事长一智后,以后就绝口不提两党合并事。林苍祐不要这一套的合作,同时也认为民政不需要靠马华来生存。
林苍祐按照自己的方式搞政治。在这个时候,民政党就是林苍祐;林苍祐就是民政党,他个人几乎可以做出任何的决定。
(十一)率领民政入国阵
马华和民政的合并概念既被否定,下来的是两党在政府内的斗争。林苍祐不做任何的奢想,他不想再当中央部长,也自认还没有能力要像以前那样当华人的领袖。他满足于现状,只作槟城人的领袖。
陈修信却展开他的华人大团结运动,他纠集了华团和一些知识分子,不断的吸纳新人。他的口号是:要改革马华,请进来搞,不要在外面抨击马华。
果然有很多人走了进去,其中较引人注目的是林敬益、李裕隆、梁棋祥和陈忠鸿等人。
陈修信试图通过华团运动来壮大马华,不过在槟城,他未能取得预期的效果,因为槟州华人支持民政的林苍祐多过支持陈修信。
毋庸置疑陈修信搞华人团结,目的在于巩固自己的政治地位,并不是准备让出领导权。当华团斗争力量膨胀时,陈修信感到不对劲,马上采取压制行动,包括动用影响力,促使中央政府不批准华人团结运动委员会的注册。
陈修信和华团的再一次冲突,给民政党带来好运。林苍祐不但形象地位提高,而且也准备参加敦拉萨筹组的国民阵线(联盟组织的扩大)。换句话说,民政党已从一个反对党的身份过渡到执政党阵营去。
敦拉萨对林苍祐的赏识和支持,引起陈修信的愤慨,他决心在国阵内与林苍祐周旋到底,使民政党没有机会坐大。
可是政治斗争往往是因时而异的。当陈修信大开杀戒,把林敬益等人干掉时,林苍祐就准备收下成熟的榴莲,他把马华的改革派吸进民政党,结果仍是国阵一员,只差是党的身份不同。
1974年是形势大好的年头,敦拉萨打出中国牌,他率领代表团破天荒地访问北京,并与周恩来签署建交协定,为马中关系启开历史性的一页。
访华凯旋归来,敦拉萨声望如日冲天,他于是宣布要举行大选,以取得新的委托。这个时候,联盟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国阵的天秤标志,民政党即已参加联合政府,当无例外地加入国民阵线。
联盟既已改为国民阵线(National Front),标志从“帆船”改为“天秤”,执政党内已不再局限是由巫统、马华和印度国大党组成,而是扩大加入了民政党,人民进步党、回教党、东马的沙巴沙统、砂华公会、砂拉越的土著保守党及人联党。
在这么一个大家庭中,马华和民政几乎是针锋相对的,两党的恩怨起自陈修信和林苍祐。
林苍祐以胜利者的姿态重投入执政党的怀抱后,不得不在表面上与陈修信合作,一个是中央财政部长,一个是首席部长,在政府方面林陈是需要合作的。
有一件事是值得一写的:在1973年的时候,有一个财团为了要开设一间合法性的赌场,就到处物色适当的地点,他们看上了槟城的升旗山,认为是云顶之外的最理想赌场。
身为财政部长的陈修信,接受了财团的申请,中央政府也给予批准,但要过槟城这一关,必须先和槟州首席部长林苍祐谈商。
陈修信把有关事件向林苍祐说明。后者认为有关财团必须开辟升旗山公路,而不是由州政府承建,这是一项庞大的工程,财团算算后认为耗资过大,不能投资。
林苍祐基本上并不鼓励在槟城开设赌场,惟如果能够对槟城升旗山的发展带来积极的贡献,倒可交换条件。既然对方不能拿出大笔钱,此事只好作罢!
(十二)向陈修信下马威
林医圣不想通过州政府的协助,把槟州变成一个赌城,他认定赌场一开,将会有许多的槟城人民会成为赌场的牺牲者。
于是他向陈修信说:“如果我们不能给华人做多些好事,我们也不要做坏事。槟城是华人最多的地方,有了赌场后果是难以想象的。”
发展升旗山公路,在王保尼当政时曾动过脑筋,后来发现投资过大,也就不了了之。林苍祐上台后,不认为这对民生是重要的,,便不加以积极地推动,而是把精力放在Komtar摩天楼和槟城大桥的建设。
陈修信未能使槟城协助开发赌场的另一个因素是:他和林苍祐之间没有共同的语言,彼此谈不拢。
赌场开不成,槟城的升旗山也就不成为第二个云顶,不然今日的槟城是变得更好或更坏,我们难下定论。
陈修信在1974年下台,他的下台不是林苍祐促成的,而是马华党内在搞华人大团结后出现的后遗症。陈修信开放门户,拉进了大批知识分子和专业人士,万想不到作茧自缚。这批人曾投身入华人团结运动,思想和手段与陈修信不同,他们在马华党内要进行一场改革运动,以刷新马华的面貌。但这批以林敬益为首的所谓改革派,并未得到李三春派的支持,而曾永森原先也同意改革派的行动,可是情况急转直下,陈修信抓住了李三春和曾永森,把林敬益的部长职先摘掉。继之,林敬益、李裕隆、陈忠鸿和梁棋祥等人炮打陈修信司令部,林敬益更扬言要角逐总会长夺权。
陈修信动用总会长的权力,把改革运动腰斩了。林敬益一批人“人头落地”,被开除出马华。虽然各地支持者闹过一段日子,结果对陈修信的做法无可奈何。
林敬益的改革运动失败后,李三春就在马华党内崛起成为呼风唤雨人物,直逼陈修信提早退休,以在全国大选前突出马华新形象。
陈修信在1974年4月8日宣布辞卸财政部长及马华总会长职务,理由是健康问题,李三春在党内跃居第一号人物。
失意的林敬益、李裕隆、陈忠鸿及梁棋祥等改革分子,既不想成为反对党人,又不甘于退出政坛,唯一的出路是参加民政党。
林苍祐医生领导下的民政党只是偏于一隅,未能突破成为全国性政党,林敬益的到来无疑是民政扩大力量的机会。于是在陈修信辞职前,林敬益等人加盟了民政党。
林敬益受到林苍祐德其中,委以副主席职,但林敬益未参加1974年的大选。民政党仍然把主力集中在槟城州,对林苍祐而言,这是他个人及民政党的最大考验:一个反对党上台执政转成为国阵(前为联盟)的一员,是否会被选民接受,还是个疑问。
槟州华人一般上投票倾向于反对党,林苍祐是有所顾忌的;尤其是民主行动党来势汹汹,扬言要夺取槟州执政权,更使林苍祐要打住十二分精神。
槟州民主行动党在叶锦源的领导下,发出豪言要打倒林苍祐的执政权。他指责林医生已投靠巫统生存。
虽然调查报告显示,行动党对民政党具有强大的威胁,但国阵的敦拉萨,挟着访华成功的余威,在很大的程度上予华人选民好感,咸认国阵的政策已有所改变。
民政党在槟州的27席中,分得13席,巫统10席,马华3席及国大党1席。
马华公会对只分得3个议席表示不满,可是在1969年大选后,马华连一个州议员也没有,除了表示抗议外,不能再做什么,只好在抗议中接受3席。
这个时候,槟州马华已出现一个也是林苍祐眼中钉的人物,他就是李三春加以重用的,曾是社阵秘书长的林建寿。
林建寿被李三春献议到柔佛参加国选,但林建寿似乎更有兴趣留在槟城与林苍祐斗。
1974年大选时,林建寿仍未在马华党内扮演要角,对林苍祐所起的威胁不大,他们两人在后来却成为国阵内的死对头,这是林苍祐始料未及的。
林苍祐率领民政党在国阵的阵营内,苦战民主行动党的旋风。在这种情形下,林苍祐但求无过,不求有功。他并不知道人民接受或不接受民政党的改变。
不过,他有的是政治资本:1、他个人的政治声望仍然维持在高水平;2、民政党本身有了蜕变,不但接受林敬益等人的加盟,而且在槟州也招兵买马吸纳多名专业人士和知识分子,参加竞选的候选人不再是以前的随便拉角,而是经过严格挑选的人才;3、敦拉萨访华成功归来,大大的激励华人对国民阵线的支持。
反观反对党阵营,联合阵线无法组成,大家相互争夺。以槟城来说,除了行动党外,还有陈志勤的社会正义党及卡森阿末领导的人社党,无形中反对党的力量已经转弱。
叶锦源的转志雄心,最终地不过林苍祐的泰山压顶。
(十三)泰山压顶保政权
1974年8月25日开票当晚,反对党溃不成军。叶锦源在丹绒国会败给林苍祐,也在甘榜哥南州议席败给邱继圃,饮恨政坛。
来势汹汹的民主行动党只赢得两个州议席,即大山脚的胡德安及武吉淡汶的黄瑞钦(他们两人在较后时跳槽加入马华公会,致行动党在州议会空无代表)。
社正党只是王裕好一人在峇眼惹玛中选州议员,其余的强人,如陈朴根、威拉板及V大卫皆铩羽而归。
人社党更是惨败,候选人的按柜金皆被没收。
民政党参加8个国会议席(即槟州3个,吡叻2个及雪州1个和联邦直辖区两个),结果胜了5个。
槟州3个国会全胜,成绩如下:
丹绒国会:
林苍祐(国阵)15409票(中)
叶锦源(行动)13969票
陈朴根(社正)2508票
李国良(人社)1622票
日落洞国会:
拉惹辛敢(国阵)15112票(中)
魏福星(邢东)10152票
V大卫(社正)6955票
郑永祥(人社)1467票
高渊国会:
吴清德(国阵)11271票(中)
波那汝来(行动)5130票
威拉板(社正)3155票
吡叻国会参加两席皆胜:
太平国会:
梁棋祥(国阵)14253票
骆宝胜(行动)11066票
曹昌龄(社正)999票
黄和汉(醒觉)479票
安顺国会:
欧效翔(国阵)9685票(中)
蔡介威(社正)901票
陈富京(行动)8436票
在雪隆地区,民政党的3名候选人皆告败北,他们的选举成绩如下:
甲洞国会:
陈忠鸿(国阵)9192票
陈志勤(社正)9858票(中)
陈国杰(行动)4206票
林方清(独立)618票
吉隆坡市国会:
李裕隆(国阵)6490票
李霖泰(行动)15112票(中)
杨德才(社正)1540票
八打灵国会:
吴福源(国阵)12868票
胡更生(行动)14106票(中)
彭明(社正)1970票
林桂生(独立)1970票
失败的3人,在较后有不同的际遇,李裕隆卧薪尝胆,结果在1986年脱颖而出,晋级为副部长。陈忠鸿较后加盟马华,一度贵为副财长,如今返璞归真。吴福源原是行动党秘书长,投身民政选举失败后,销声匿迹政坛,做他的绘测师去也。
在槟州的民政国会候选人不但3人报捷,马华公会的3个国席也报捷,他们是林良实、马骐骝及陈清美。马骐骝曾是槟州总警长,辞职后投身马华,在升旗山国会打败行动党的彼得达逊;不过他只做一届国会议员期满后,便弃政从商。
被民政党视为堡垒的槟城州议席选举,民政党共参加13席,结果11席当选,雄风不减,保住了民政党在槟州的执政党。
民政党参加的州议席选举成绩如下:
1、武吉丁雅:
哈仑(国阵)2961票(中)
黄再的(行动)1299票
王振祥(社正)1058票
沉万利(人社)400票
干南(醒觉)340票
2、马章武莫:
林兴智(国阵)3198票(中)
昔德当(行动)2005票
莫哈末诺(社正)322票
奥曼达立(人社)435票
赛阿都拉(醒觉)440票
3、爪夷区:
齐来也(国阵)3350票(中)
许德福(行动)2457票
莫哈末诺(社正)695票
陈振腾(人社)846票
4、巴当哥打:
林苍祐(国阵)5543票(中)
邱思业(行动)3003票
陈朴根(社阵)936票
李国良(人社)306票
5、甘榜哥南:
邱继圃(国阵)5458票(中)
叶锦源(行动)4279票
黄鸿杰(社正)1664票
何友成(人社)418票
6、柑仔园:
郑耀林(国阵)5826票(中)
魏福星(行动)2628票
陈成吉(社正)1431票
王如静(人社)260票
伍文龙(独立)144票
7、双溪槟榔:
黄忠和(国阵)4648票(中)
骆金兴(行动)3197票
奴打西金(社正)1715票
郑永祥(人社)511票
莫哈末哈密(独立)1371票
8、武吉牛汝莪
陈锦华(国阵)5010票(中)
蓝志伟(行动)3994票
周达成(人社)572票
王建通(独立)195票
黄炎光(社正)1754票
9、垄尾区:
邱鼎才(国阵)4143票(中)
林呈德(行动)3047票
陈国平(社正)906票
陈如华(人社)1947票
10、丹绒武雅:
许岳金(国阵)6226票(中)
邱思来(行动)3557票
詹姆斯罗纳(社正)624票
劳可钧(人社)418票
11、双溪里望:
庄森培(国阵)4848票(中)
吴福源(行动)1072票
苏丹汶斯(社正)515票
奥斯曼汀(人社)1106票
陈日升(独立)474票
民政党失败的2席是副首席部长余水清在大山脚被行动党胡德安击败,张桂城则在武吉淡汶被行动党的黄瑞钦打倒。
林苍祐证明他的家如国阵是得到拥护的,不像人民进步党在吡叻州惨败。这也使到民政有一定的本钱和马华公会争长短,尤其是注入新血之后。
(十四)引新血激怒旧人
林苍祐要和马华公会展开斗争,确是需要壮大民政党。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容纳林敬益、梁棋祥、李裕隆和陈忠鸿等人是一方面;在另一方面则从知识分子中吸收人才。
1974年大选时推出的候选人名单中,已明显地看出这一点。在槟州有两位当选的新议员是后来成为最具争议性的人物之一,他们是吴清德和许岳金。
吴清德原本是马来亚大学历史系讲师,经常在英文报章发表政论,获得林苍祐的赏识。因为一个是政治家,一个是历史研究者,两个人碰上一块,成了好朋友。
林苍祐经常邀吴清德到他的家做客,天南地北,无所不谈。后者也就成为首席部长府的常客和熟客。他们的关系有一个时期几乎发展到形同“政治上的父子关系”。
林苍祐是吴清德的政治师父,前者有意在政治上栽培他成材,因此邀后者弃笔从政,参加高渊国会竞选。吴清德既属高渊人,理应从高渊迈开他的政治脚步。
高渊是个种族混合的地区,执政党和反对党的输赢是五比五,但执政党居于较有利的地位。
换句话说,林苍祐献议给吴清德的区是个较“安全区”,如果和丹绒区及日落洞区比较的话。
吴清德是“单枪匹马”加入民政,不是一群人。林苍祐初期对他“特别关照”,希望他的爱将不会在党内面对排斥。但吴清德非“池中之物”,他很快适应民政的政治环境,也把高渊建成他的政治桥头堡。
至于后来他怎么会和林苍祐闹翻,结束了这一段“政治父子情”,我们将在较后述及。
许岳金是华校毕业生,马大毕业后在大英义学执教;在他加入民政前,他的政治纪录是一片空白的。
民政党内有一位元老黎敏悟,是在林苍祐的住家出出入入者。他是因为林苍祐曾租用过他的地方作为民政党的党所而认识,并发展成为林苍祐的外围主将,他和林维雄的情况不同,林维雄是在林苍祐早期加入马华后,就成为林医生的左右手和播音机。
黎敏悟认识许岳金是因为后者经常拿汽车给黎敏悟修理。
这个时候,民政党是控制在民联班底人的手里,黎敏悟不是主流人物。既然林苍祐爱才,他就把许岳金带给林苍祐认识。与此同时,许岳金也集合了一批知识分子,准备投身入民政党;这些人包括林兴智、庄森培、陈福荣等人。
在当时,黎敏悟的跑上跑下,把这批人引进民政党,引起了民联党班底人士的不满,认为这是冲着他们而来。
黎敏悟擎起“保龙座”的旗帜,要新血来保卫林苍祐的执政权。
民联党班底的人士驳斥有所谓“倒龙座”(即倒林苍祐运动)的存在,形容为捕风抓影,只是虚构的幻影。
民政党内的旧干部对着新血的大批涌进,又因政治候选人的席位而激起了抗拒之情。他们情绪高昂,直问林苍祐是否真有这么一回事。
林苍祐说没有这一回事,但候选人总要经过挑战,不能再像1969年大选那样随意安排,也同时保证不会牺牲旧人去迎接新人;他并没有喜新厌旧,也看不出旧人会倒龙座。
率领旧人向林苍祐质问的人有林维雄、杨集东和陈锦华。经过林医生的解释后,他们不再反对有限制的起用新人。
林苍祐召见许岳金一批人时,林苍祐第一句话向他们说:“你如果要参加政治,必须要牺牲家庭生活,而且你的太太要懂得谅解,否则就难以从政。”
许岳金说他准备接受挑战,而且接受对生活的改变。
结果林苍祐选用了许岳金,庄森培及林兴智等新人,配合旧人推出13名州议席候选人。
如果说吴清德是单刀入民政,那么许岳金是率一群人加盟;一个是独行侠,一个是集体行动。
林苍祐毫无疑问的是欢迎一批新人加入民政。但从林医生的性格分析,他对任何的集体行动都是有戒心的,同时他也不想引起旧人的反感,是以从中折衷两股力量。
更重要的是,他自信能够中和两股力量,不论是新人或旧人,林苍祐永远是高高在上的,他的权威是不可能被动摇的。
由于他把注意力放在观察一批以许岳金为首的新人动向,也就忽略了吴清德的个人影响力,直到后来他才觉得是看走了眼,原来吴清德的政治手段也是属于一流。不过,师父毕竟没有把最后一招传给徒弟,以致吴清德一直摸不透老头子的心。
大选尘埃落定,林苍祐在槟州议会胜了11席,巫统9席,马华及国大党各1席,反对党4席,林苍祐顺利地当上第2届的首席部长。
除了选用旧人郑耀林与邱继圃及齐来也担任行政议员外,在新人当中,他看中许岳金,委他成为首席部长政治秘书。
当时的政治秘书每月只有五百零吉津贴,连州议员的津贴一千零吉加起来,不过是一千五百零吉。不像今日的政治秘书已成为全职,三千零吉薪水,且有汽车及车夫供应。
林苍祐的第一任政治秘书是前议员黄亚美,他不被认为称职,没有机会再次参加大选。许岳金是他的第二任政治秘书。
(十五)清德岳金冒出头
林苍祐挑选许岳金担任政治秘书是因为他要培养新血,也希望这批新力军能催促民政党更加壮大。
至于在大选时起传出的所谓黎敏悟以许岳金作为“保龙团”(保护龙头老大林苍祐)的先锋的说法也渐告消除。后来查明是没有人要倒林苍祐,即使有,林苍祐也不会轻易被推倒他在新旧派之间成为强有力的平衡杠杆。
许岳金第一天上班,林苍祐就坦白地告诉他:“作为首席部长的政治秘书,你是完全没有权力的。但如果你懂得运用这个职位,你的影响力是很大的。”
他简单地说完这句话,就叫许岳金做他的工作。他有什么工作好做呢?林苍祐没有交代,也没有指示。他相信许岳金懂得如何做一名政治秘书。
许岳金一方面服务他的选区,另一方面学习掌握政治秘书的工作,并尽量地发挥影响力。
可以说,他是新血中的领袖和幸运儿,那些和他一起中选州议员如林兴智和庄森培就没有机会时常接近林医生。
林苍祐出席宴会或参加任何仪式,大多叫许岳金陪同。他们坐在首席部长的官车内,只有林苍祐说话的份,他想到就说,而且无所不谈。
但与林苍祐相处不是一件乐差,而是一件苦差。你做不对或他看不顺眼,他会斥你一顿。
在1969年大选后,林苍祐的身边红人是陈锦华;但在1974年大选后,许岳金成为老头子的身边红人。虽然老头子并没有把旧人忘记,但渐渐地,除郑耀林和邱继圃外,许岳金已崛起成为另一位炙手可热的人物。
这对许岳金是祸是福,在当时看不出来,在日后就形成党内斗争的根源之一。当一个人冲得太快和锋芒毕露时,就是阻力的到来。
吴清德在另一边也逐渐培植他的势力,他把大部分时间花在国会工作,不成为被注意的人物。
可是,随着日子的发展,吴清德成功地拉拢郑耀林和邱继圃乃至陈锦华;他和许岳金之间的一场斗争由兹开展。及后和许岳金同时期入党的“战友”林兴智和庄森培也倒向吴清德。而许岳金则向另一批旧党员靠近,包括先前反对他最激烈的林维雄和杨集东等人都成为他的党内战友。
除此之外,林敬益从吡叻州建立起其势力范围,且向外州伸展势力,民政党“三分天下”局面逐渐明朗。
林苍祐对于党内的斗争并不紧张,因为不论哪一派的势力,都不会冲倒龙王庙,除非老头子交出权力,不然谁都没有这种份量。
但是林苍祐对于马华公会的动向就不能掉以轻心。
(十六)不是冤家不聚头
李三春抓住马华公会的大权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是向林苍祐下马威。在林苍祐当任马华总会长时,李三春不过是他的一名手下,不见经传,不被林苍祐看在眼里。
英雄不问出身,李三春不是泛泛之辈,他从底层一步一步向上爬,结果熬出了头,成为马华的当家。
论学文和学识,林苍祐当然比李三春强;但讲到政治手段,李三春却不遑多让,而且有”青出于蓝,胜于蓝”之势。
李三春本人曾兼任马华槟州联委会主席,要顶住老头子,并不容易。岑亚就又是好好先生,不足威胁老头子。找大商家吗?又没有可信赖人物,结果他看中林建寿。
林建寿曾是左派社阵领袖,呼风唤雨过一时,学识和资格可以和林苍祐并齐,知名度也很高;再有一点是,林建寿恨林苍祐在1963年是他在市议会选举中英沟里翻船。林苍祐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林建寿,两人可说是政治仇家。
李三春经过分析研究后,大胆起用林建寿成为马华槟州联委会主席,目的是在向林苍祐示威;同时李三春也相信林建寿一定能够重振马华在槟州的声威,虽然马华党内有人呱呱叫,表示抗议李三春拉一个“左仔”来领导。
林建寿受到重用后,打出他的第一张皇牌:组织工农局。
这个概念是从社阵搬过来的,社阵曾经为工农疾呼和请命,林建寿想要改变马华是头家政党的形象,就在全国各地开展他的工农运动。
姑不论这个运动是成功或失败,林建寿最少展露了他的组织和领导能力。他在槟州每做一件事,都是冲着林苍祐而来的。
他和林苍祐之间的恩怨是无法化解的,唯有通过政治斗争来解决,过去是站在敌对党大张讨伐,今天是在国阵内同室操戈。
无论林苍祐怎样不喜欢林建寿,也不能形诸于色,只能一直提防被袭。他不断地私下告诉民政党员,一定要准备面对林建寿的明枪或暗箭。
林苍祐的担忧不是杞人忧天;林建寿的重出江湖也不是沽名钓誉这么简单,他是要在政治上争一个领导席位。果然在1978年竞选前夕,双林的斗争就告白热化了。
林建寿是在1977年才正式成为马华公会槟州联委会主席,他也是在马华公会内几经挣扎和在李三春的大力扶持下,得以坐正。李三春是要用林建寿来灭林苍祐的威风。
在这之前,即1976年,李三春在重振马华声望的过程中,成功地拉拢3名槟州反对党州议员加盟。他们是行动党的胡德安及黄瑞钦,社会正义党的王裕好。连同硕果仅存的马华唯一州议员庄友良,马华一共有4名州议员,和民政党的11名州议员比较,虽然还有一段距离,但形势已稍为好转。
可怜的是,槟州立法议会内只剩下一名反对党议员,他就是前劳工党强人,独立人士的崔耀才。
槟州议会形势的一面倒,对林苍祐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而是马华与民政更加短兵相接交战的开始。李三春点燃了炮火,他向林苍祐发动一场长期攻势,目的是要重夺回马华在槟州的领导地位,削弱民政党在国阵中的作用。
不幸的是,林苍祐的民政党也发生所谓新旧派的斗争。最直接和公开揭开存在着矛盾的是陈锦华。他在1976年8月15日的一项党宴会上,以武吉牛汝莪副主席的身份发言。他说:“有关我听到一些谣言说我和余水清要取代林苍祐在党的地位,我要郑重指出,这是毫无根据,也是不负责任的谣言。但我感到奇怪的是,这些谣言是在1973年一批新血加入民政党时才传进我的耳里,而在民联党时却未曾发生此事。”
他更直截了当地否定新形象比旧形象好,他指责一些别有居心者利用新党员排斥旧党员。
更进一步,他含蓄地抨击以林苍祐为首的槟州政府所推行的计划是没有遵循党的目标。
言论显示,陈锦华并不欣赏林苍祐用新派来打击包括他在内的旧派。他也对许岳金的崛起提高警惕。
陈许两人演至今日水火不容的局面,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双方牵涉着十多年来的化解不了的恩怨。
林苍祐在面对党内的裂痕的同时,又受到李三春“明合暗斗”的微笑攻势,确实要打足精神应付。当然,在表面上仍然若无其事,继续在做他的首席部长。
在这个时候,林苍祐也积极部署着新民政党领导层,以向马华公会进行反击,并在党内清理不归属于林苍祐派的人。
在1976年10月的民政党大会上,他起用了前马华改革派重要人物担任民政党要职,冲淡了民政是民联的“翻版”这一形象。他也适当的安置党内的新旧派领袖在领导层,惟革除陈锦华。
他的排阵是这样的:主席林苍祐,署理主席林敬益及王文松,秘书长梁棋祥,财政李裕隆。24名中委是:余水清、郑耀林、伍瑞贵、倪庭卿、布底民末、洪振华、邱继圃、吴清德、胡修安、许岳金、黄允成、拉惹辛甘、欧效翔、萧国根、官流民、曾至瑞、朱荣发、陈忠鸿、钟品珏、陈崇德、康再发、雷远增、拜山星及苏应悟。
(十七)林建寿连环攻势
这个阵容也包括各州民政党人,以突出民政已成为全国性政党;尤其把李三春眼中钉人物都提升到成为民政党新领袖,摆明了民政党不甘示弱,准备和马华展开国阵内的权力角逐。
李三春自然看到这一点,他也处心积虑地移动林建寿这一个重要的棋手,试图将住林苍祐。
为了要争取更多议席的分配,林建寿通过马华公会不断制造舆论,且进一步声称要夺回槟州的执政权。
究竟马华要多少议席呢?林建寿没有清楚表明。以他的言论看来,马华所争取的数目不再是1974年时的3个州议席,而是要更多。即使是分配到5席,林建寿也不满意。
言下之意,林建寿是希望能和民政平分秋色。
民政党也因议席之分与马华公会在报上展开一场论争,彼此言词刻薄,不相让步。
林建寿甚至建议如果马华分配不到满意的席位,将要求以自己的党徽参加选举。
这种说话固然有些牵强,马华是不可能在其他州以国阵名义参加选举,只保留槟州个别行动;再者,马华的党徽未曾向选举委员会注册,何来单独参选?
这条路行不通后,国阵领袖出面打圆场,认应将席位问题交由国阵决定,马华和民政才无话可说。
林建寿有先见之明意识到情势可能对马华不利,他指责民政党在国阵的庇荫下排斥马华,乃积极部署另一项应变战略。
这个战略先是试探气候,说马华一批人将以独立人士参加竞选,以看反应如何。接着,一批人士被拉拢,准备在大选时集体行动。
1978年大选是在6月21日拉开序幕,一场险恶的龙虎斗在槟城展开。
(十八)七人帮炮攻龙座
1978年的选举,国阵对槟州的州议席分配是:民政11席,马华5席,巫统10席及国大党1席。
民政党在1974年分得13席,赢得11席,1978年变成分得11席,虽表不满,仍然接受。马华由1974年的3席增至1978年的5席,更有进步,但林建寿大表不满,认为不足以反映马华的实力。
与此同时,马华党员有一批人士早已闻风马华不会分到超过5个席位,便先制造宣传,扬言将退党以独立人士身份参加提名。
最先打响第一炮的是马华公会丹绒区会主席马卓达,他在致给槟州马华主席林建寿的一封退党书中这样说:“由于多年在林苍祐的顽固政府的倒行逆施下,对本区产生的问题已逐渐恶化,尤其是新城市发展中心,威胁本区数以千计小商人之前途,强夺无数小业主的屋宇,剥削了无数二房东和小贩的生计……解决我们和民政党之间的纠纷和争论的唯一办法是通过本区人民之票决。我相信你将会支持我的辞职和退党,让我以独立人士的身份参加选举。”
此外,马卓达也向记者透露,由马华退党党员组成的“人民独立阵线”将有12名成员,除他本身外,尚包括何启斌、黄锦鸿、邱发兴、林嘉彬、蓝武昌及颜嘉炳。
不过,提名日那天,黄锦鸿、蓝武昌及庄德成不见出现提名站,使到原本预测有12人阵容的“人阵”临场缩水,到后来算来算去,再加上一名提名后“加盟”的独立人士陈充惠,结果凑足7名,因而被称为“七人帮”。
究竟这7人是谁,他们参加什么选举?
第一位是马卓达,他提名参加甘榜哥南州议席,原本是和国阵(民政)的邱继圃碰在一块。讵料邱君马失前蹄,提名表格出问题,被宣布取消资格。这样一来,民政只剩下10席角逐,林苍祐闻讯,大表震惊和失望,因为他的“爱将”未战先败,对选举的士气无疑是个严重的打击。
马卓达曾在1969年和1974年代表马华参加州议会选举,结果两战皆败。1978年以独立人士身份问鼎甘榜哥南州议席,在没有国阵候选人的角逐下,理应有望出线。但民主行动党的候选人黄炎光却来势汹汹,情势不容乐观。
第二位是理科大学毕业生何启斌,他提名丹绒国会,与国阵(民政)的黄允成医生及行动党的黄鸿杰争天下。这个选区本来是属于林苍祐的,惟林医生宣布弃国只打州,以表明不入阁,只要继任首席部长。
第三位是马华的高渊强人邱思庆医生,他攻打高渊国席,挑战民政之吴清德博士,同时提名爪夷州议席,和民政张桂城打对台。
第四位是林嘉彬,一位林建寿的忠实拥护者,他在柑仔园州席和民政的郑耀林对垒。
第五位也是马华和工运的地方领袖邱发兴,他在垄尾区州议席上阵,与民政的刘国秋及行动党的陈毓书演三角战。
第六位是布商颜嘉炳,他在巴当哥打区,连同民政的发起人彼德医生及行动党的黄鸿杰围攻民政党魁林苍祐医生。
第七位是陈充惠,提名双溪槟榔区,对手是民政的王贤智医生及行动党的蔡美康等人。
这“政林七士”组成了他们所谓的“人民独立阵线”,目的是在打倒民政州政府。如果取得胜利,将会和马华的州议员联手组织新政府。当然,这只是一厢情愿的想法。
尽管林建寿不曾公开表示支持“人阵”,林苍祐医生在提名过后,马上指名道姓抨击林建寿在幕后策划和导演“马华独立阵线”。他指责林建寿在误导这些人,而这些人的目的在于制造混乱和分散选票。
事实上,除了“七人帮”严重地威胁民政党的政权外,在1978年的槟州大选是最具挑战性的,因为除了民主行动党的凌厉攻势外,还有脱离行动党的以叶锦源为首的社民党参战;更有前左派份子的介入,诸如劳工党的崔耀才(前市长)、巴古南(前副市长)、AR卡林(著名左翼份子)。前前后后计算,共有50位以上的独立人士,加上民政党候选人,槟州陷入了一场大混乱。
不过,严格来说,真正在角逐实力的只有国阵、行动党和回教党,其他仍未具气候,只是“人民独立阵线”专门扑向民政党,使林苍祐不得不倾全力以赴。
(十九)惊涛骇浪的一年
1978年可以说是林苍祐在政治的风浪中面对惊涛骇浪的一年,也是他从政以来最艰辛苦战的其中一役。
他破裂地使用最尖酸刻薄的字眼谴责退出马华的“人民独立阵线”候选人。他说:“这群人是没有纪律的政治烂渣滓,是一群旅鼠Lemming(注:Lemming是一种旅鼠,它们成群结队自我走向海中自杀的动物)。他们是为自己的利益而工作,只会分裂马华,也准备分裂国阵,槟城人民了解这些是没有用的人,是政治阿Q。”
“七人帮”不甘被辱,他们对林苍祐制造一大堆政治新名词感到好笑,并非议此举如同“泼妇骂街”,作出了令人惊异的言论,降低了身为一党领袖的身份。
他们表明参加选举是把矛头对向民政,但支持马华在国阵的候选人。
马华公会领导层对于“七人帮”事件保持沉默,既不表明开除他们的党籍,也没有公开叫好。这是暗示马华默许“人阵”向民政做无情的开炮,猛攻林苍祐。
李三春和林建寿隔岸观火,他们要看看林苍祐如何面对排山倒海而来的攻势!
“人民独立阵线”是1978年大选的怪现象之一,这七个人是支持马华的,是国阵内的“同志”,因对民政有太深的“仇恨”,演出直捣民政党老巢的一幕。“同志”打“同志”原本在国阵内是不公开进行的,这次破例公然对抗,难怪民政的老头子勃然大怒,气得呼呼叫。
按照国阵领袖嘉化峇峇的说法,凡是一概以独立人士参加竞选的国阵成员党党员,已被开除出党。奇怪的是,马华公会并未采取行动,无形中怂恿“人阵”大闹民政。
“七人帮”对民政的攻击比之行动党的攻击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行动党刚经历一场内斗,元气大伤,派出的候选人不多,也不很强,反而是“人阵”人士有头有脸,文告和海报齐飞。
许多的海报出现在甘榜哥南区,这个选区是城市发展的中心点。林苍祐锐意要建设敦拉萨中心,造成受影响地带的屋宇要拆除,以致反对党和反对派利用此课题大肆抨击。
海报要“林苍祐还我家园”,又形容民政党是拆厝党,一时成为舆论的焦点。诸多受影响的市民义愤填膺,纷纷把矛头指向林苍祐。
有一回,在甘榜哥南区的一项政治座谈会上,林苍祐面对老太婆的破口大骂,指他拆屋赶走她的住所,使林苍祐十分难堪。
同样难堪的事也发生在林苍祐夫人的身上,她上街买菜,有些小贩还故意挑剔,冷嘲热讽,不中听的语言全搬出来。
林夫人气得睡不好觉,吃不下饭,她没想到林医生辛辛苦苦发展槟城,竟惹来这么多的不切实际的非议,每天打开报章,不是看见阿甲骂,就是阿乙弹。
林夫人实在忍无可忍,在竞选期间一个早晨,她就直截了当向林医生投诉:“我看你还是不要搞政治了,你做了这么多好事,他们全不领情,反而去听反对派的人一派胡言,你受得了,我可受不了。”
林医生表面上若无其事,不断地安慰老伴:“你暂时不要看报纸、不要出门不就行了吗?搞政治是这样的,你要承受得起辱骂,你要经得起考验。”但是在内心中,林苍祐的情绪是滚动的,对于林建寿还有马卓达他们,他是咬牙切齿,恨海难填的。
“这个仇一定要报,待我重振江山后,再算一条街的账。” 林苍祐把气暂时吞下。
“七人帮”在政海上翻天覆地,给林苍祐带来很大的打击;他们又通过种种方法,丑化和贬低林苍祐的形象。
七人帮、行动党、社民党、还有独立候选人,团团把林苍祐围住,他们要置他于死地而后快。
敦拉萨中心正要起步建设,槟城大桥只得个讲字,林苍祐的大蓝图尚未深入民心,纵有壮志凌云,却因发展带来的拆迁而先见其弊。民政党哀兵上阵,林苍祐被当成靶子来打,又因邱继圃“未见师先投降”,弄得林苍祐十分恼怒,这一切的一切,他都把账算在林建寿身上。
在左右开弓下,林苍祐的处境最为危险,因为他的巴当哥打的州选区是属于丹绒国会选区内,而这一区国阵(民政)的国会候选人黄允成医生不够强,再加上甘榜哥南区,民政的邱继圃被取消提名资格,形势对国阵很不利。同时,彭加兰哥打州区,独立人士崔耀才谔谔一士,形势大好。
因此,在丹绒区内,除了林苍祐一区被看好外,其余的选区已是岌岌可危。在反对浪潮全面冲击下,林苍祐真是险过剃头。
(二十)捏把冷汗胜马鼻
1978年7月8日投票,行情越来越对林苍祐不利。下午回来的报告说,情势不稳定,没有必胜的把握。到傍晚投票截至,更坏的消息传到首席部长官邸:林医生看来你要准备面对失败,投票的行情并没有被扭转过来。
林苍祐脸色一沉,这是他始料未及的。在他从政的记录中,从来没有遭遇到这么难堪的挑战。坐在家中,时钟一分一秒过去,还有几个钟头他的政治命运就要被判决,他不知道后果会怎样,但他绝对不相信大多数选民希望他倒下去。
他的同志,他的家人都为他捏一把冷汗。算票工作在圣芳济学院进行,林医生则坐在官邸中等候行情报告。晚上11时许,消息传到老头子的耳朵:“Dr. Half fight,票数似乎不相上下。”
旁边的同志向报告员说:“再回去探行情,看看是胜还是败。紧要关头,不可大意!”
报告员马上又飞回去圣芳济学院,听在场的人说,好像是Dr.比较占优势。报告员心情一乐,飞箭地跑回来说已露胜利的曙光。
老头子闻后,神色较为安定,但在算票工作未结束之前,任何的行情都是不可靠的。于是老头子并不急于要到算票中心,他要确定胜利后才去迎接胜利。
当证实老头子赢了一个马鼻后,林苍祐整装出发了。
他来到圣芳济学院,坐进计票中心,闻知除他一人险胜外,其余的国阵候选人皆告失利。他本身只比对手行动党的黄鸿杰多出914张票,勉强露出苦笑。
但一票之多也就是胜利,老头子在大风浪中又渡过一个险滩;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打从心里对自己说:“好险呀!”
不过,也有令他振奋的消息,所谓人民独立阵线全军皆墨,即使被看好的马卓达业被打得落花流水,这一回,他有话说了。
林苍祐的险胜,固然使民政党人松了口气,但综观整个民政党战绩是不尽人意的。在槟州,民政党参加3个国会,结果只吴清德一人得胜,人民独立阵线的候选人邱思庆确然给他相当的压力,吴博士得11,077票,邱医生得7,274票。另外两人,即李熊在日落洞被行动党的卡巴星击败;而黄允成医生在丹绒区失手,行动党的黄鸿杰以19,260票攻下,黄医生只得13,412票,人阵的何启斌获得7,496票。由此可见,人阵的候选人在一定程度上震撼了民政党的根基。
马华公会也参加3个国会,结果只是林良实在马打古晋报捷,李永枢及方汉勇分别在大山脚和升旗山区遭行动党的萧汉钦和彼得达逊毒手。
在州议席选举方面,民政党参加11席(其中一席在提名时因表格出错失手),剩下10席竞逐,只赢得8席。
从原本堂堂单一的执政党拥有16席,下降到11席,再降至8席,民政党的元气严重受挫。更甚的是,有几个选区以不超过一千多数票获胜,民政党的地位已非昔日之稳固。
马华公会也好不到哪里去,参加5席,败了3席,只胜2席。巫统参加10席,胜9席,另1席被回教党取去。
虽然国阵加起来共有19席,安然执政,反对党共有7席,不足威胁州政府的稳定,但国阵内的权力结构已有变化,巫统成为最大单一党,民政倒退居次。在组织州政府方面,巫统的行政议员已增至4席,民政2席(加首席部长林苍祐成3席),马华及国大党各1席。
从民政马华及国大党参加的州选区来看,可以使人进一步了解两党的得失:
1、 峇眼惹玛区:
石清霖(马华)5640票(中)
蔡万福(社民)4304票
彭如德(独立)3875票
2、 峇眼拉蓝区:
苏拜耶(国大)5747票(中)
山姆甘(行动)5684票
骆金兴(社民)857票
哈密阿都拉(回教)845票
3、 武吉丁雅区:
梁道生(民政)3728票(中)
王振祥(行动)3167票
姆沙耶丁(回教)2319票
4、 大山脚卜干区:
萧汉钦(行动)8512票(中)
胡德安(马华)5451票
阿巴罗(意识)181票
5、 马章武莫区:
林兴智(民政)3301票(中)
黄秋鸿(行动)2782票
胡申依斯迈(回教)2318票
嘉迪星(意识)130票
依斯迈嘉末(独立)100票
6、 武吉淡汶区:
黄瑞钦(马华)3815票(中)
郭文生(行动)2749票
7、 爪夷区:
张桂城(民政)2583票(中)
张三成(行动)102票
许发展(社民)99票
邱思庆(人阵)2264票
赛益仑(回教)513票
尤索(独立)1632票
8、 巴当哥打区:
林苍祐(民政)6137票(中)
黄鸿杰(行动)5223票
彼得医生(社民)108票
颜嘉炳(人阵)322票
9、 彭加兰哥打区:
崔耀才(独立)8562票(中)
陈振美(马华)2552票
黄仕涛(行动)3460票
10、 甘榜哥南区:
黄炎光(行动)10239票(中)
马卓达(人阵)2225票
李德辉(独立)581票
11、 柑仔园区:
郑耀林(民政)9002票(中)
黄定国(社民)786票
林嘉彬(人阵)3150票
12、 双溪槟榔区:
王贤智(民政)7594票(中)
蔡美康(行动)5149票
巴古南(独立)2343票
陈充惠(人阵)777票
13、 武吉牛汝莪区:
卡巴星(行动)7776票(中)
陈锦华(民政)7202票
叶锦源(社民)946票
拉欣卡林(独立)848票
14、 阿依淡区:
彼得达逊(行动)7643票(中)
庄友良(马华)6421票
胡更生(社民)517票
15、 垄尾区:
陈毓书(行动)5525票(中)
刘国秋(民政)5255票
林呈德(社民)2320票
邱发兴(人阵)660票
16、 丹绒武雅区:
许岳金(民政)9637票(中)
邱思和(行动)4464票
哥巴那耶(社民)322票
17、 双溪里望区:
陈崇德(民政)6636票(中)
莫希汀(人社)4074票
胡申(回教)279票
民政党候选人,胜得比较漂亮的是:郑耀林、许岳金、王贤智及陈崇德。而险胜的是:林苍祐、林兴智(只剩519票)、梁道生(只剩564票)及张桂成(只剩319票)。
如果民政党不能保住几个危险区,那么1969年建立起来的大好江山就要奉送给别人,即使林苍祐勉强再担任首席部长,也没有昔日的光彩。
民政党无疑的在1978年的大选中死里逃生,对它是一个严重的教训。这个惨痛的经验使到林苍祐更加痛恨马华公会,也提醒林苍祐不能太过大意,只要一个不下心,就会在阴沟里翻船。
虽然林苍祐领导下的民政党,在全国的国会选举中仍有5个国会议席,吡叻州有了三个州议席,槟州政府仍由民政党挑大梁。毕竟民政党的势力尚未能与马华匹比,尤其是国会议员的数目,更无法在内阁中争取较多的权力,它的力量还是集中在槟州。
鉴于马华照旧是国阵的老二,它不对所谓“人阵”候选人采取纪律行动,林苍祐也无可奈何
。但在槟州方面,他动用了他的权力,不再允许人阵候选人担任市议员。
当然在往后的日子,他对马华公会更加戒心的,尤其是林建寿在马华内得势的时候,他必须要应付对方再出什么招数。他不会忘记民政党从茁壮到成长,一直遭到马华公会的压抑。可是在表面上民政党和马华公会又似乎是一家人,两兄弟党同床异梦,各怀心思,分分钟会有戏上演。
林苍祐在任槟州首席部长期间,陈修信已退出政坛,他是在1974年引退,由李三春接任领导马华公会。退休后的陈修信先是担任财政部顾问,继后被委为森那美集团董事主席。
在陈修信退休后,曾有一股力量要将他安置为槟州元首,传言一度很盛,毕竟没有落实。
根据槟州宪法,槟州元首是由最高元首委任,而元首是根据首相及首席部长的忠告而作出决定。换句话说,当州元首任期满(5年一任)后,继承人要先过首席部长这一关。
林苍祐与陈修信是政坛死敌,前者必然不会让后者爬在他的头上,即使州元首不行使州政府权力,在职分上是比首席部长为高。
由于这样,陈修信要出任州元首的传言也就破灭了。
另外一个人是前上议院议长翁毓麟,他曾经是马华公会的领导人之一,在50年代末期和60年代,他和陈修信结合击倒林苍祐,也算是林苍祐的政敌。
在林苍祐的一生中,马华公会有3个人他是忘不掉的,他们就是陈修信、翁毓麟和陈东海。正是因为解不开的死结,林苍祐在1972年一口拒绝加盟马华做老二。
说回翁毓麟,他在上议院退休后,也被传言跃跃欲试当槟州元首,同样过不了林苍祐这一关。
除开这3个人外,还有一个人是林苍祐不能原谅的,这个人就是后期加入马华,专和民政党过意不去的林建寿。
“七人帮”竞选的失败,对林建寿的政治策略是个很大的打击,因为七人帮只伤了民政的元气,并不能打倒民政,也无法拉倒林苍祐,反而是招致槟州马华内讧。
最先发难炮轰林建寿的是在大选中失败的马青槟州团长庄友良。他原本是槟州行政议员,但在1978年遭行动党的彼得达逊击倒而失去官职。他说:大选失利是因为马华和民政之间缺乏合作和联系,从中作梗人物是林建寿;如果林建寿没有坚持其个人的想法和意见而置马华及个人利益在国阵团结之上的话,相信国阵会在大团结下面对大选。
随着庄友良的发难,槟州马青团秘书处发表了一篇文告抨击林建寿,并建议由庄友良取代林建寿的地位。
马青团的文告说:在槟州马华独揽大权的林建寿,为了壮大马华声势而作孤注一掷,派出“七人帮”组成人民独立阵线,可是不获广大人民谅解和支持,遭受无情的判决,全军覆没。身为总司令的林建寿不应毫无交代地借故赴欧渡假,而应勇敢接受挑战,以君子风度引咎辞职。
文告又说:马华公会在槟州的处境和地位令人担忧,当前急务,应火速改组。
马青团炮打林建寿时,后者已到外国渡假,待他回来后,却对前一阵的抗议声充耳不闻。
他不会下台,也不想下台。他的背后有一座大靠山,就是李三春。李三春不认为马华和民政的斗争玩完了,他仍然要用林建寿来打林苍祐,这是李三春的一个长远战略。
因此在大选后,李三春要收拾的人不是林建寿,而是庄友良和他的支持者,他动用总会长的权力杀掉庄友良,以稳住林建寿的地位。
林建寿有了李三春的撑腰,自然不怕什么庄友良,况且槟州联委会主席是委任的,如果总会长要用他,马青团的人叫嚷也是于事无补的。
林苍祐干涉不了马华内部的事务,林建寿继续做马华槟州头子,两人的斗争下回合更精彩。
(二十一)吴清德恼羞成怒
不过,在林苍祐的影响下,民政在中央内阁中有了斩获。他的爱将梁棋祥给胡申翁挑选为正部长,出任原产业部长。这个职位是比马华内阁部长任何一个职位都重要。
梁棋祥的扶正,等于没有机会升正,这也导致吴清德心有不平,他和林苍祐之间开始有了裂痕。
吴清德是林苍祐一手带出政坛的,但林苍祐似乎更看重梁棋祥,致使吴清德更进一步在槟州培植势力,派系之分更加明显了。
虽然林苍祐在大选后马上安定大局把持首席部长的职位,但有一件事却是令老头子进退维谷的:邱继圃不甘于提名表格被取消,乃上诉高等法庭,结果法官宣判黄炎光中选无效,甘榜哥南州议席必须重选。
在这之前,行动党柑仔园区候选人蓝志伟及峇眼惹玛候选人吴林炎也上诉高庭,不服选举资格被取消,结果败诉。
法庭的判决自有其理由,也不受人挑战,但人民的心里似乎是认为邱继圃的上诉得直并不光彩,且有一种反抗的意识。
邱继圃如果提名资格不被取消,他战胜黄炎光的机会是相当浓厚的,可是经过高庭判决再行补选,形势对他已非有利。
在这种情势下,民政党不宜公开的宣传应支持邱继圃,而是吁请选民让民政有9个席位和巫统9席平起平坐,选民反应并不热衷。
行动党决定派原候选人黄炎光把关,以真正和邱继圃较量。行动党的宣传侧重在国家教育问题;尤其是独大问题和中山学校重建被阻问题。
补选在1978年12月10日开票,民政的邱继圃又再一次翻船,得票4,398张,行动党的黄炎光得票8,063张,多数票是3,655张。这意味着行动党再赢取一场漂亮的胜仗。
林苍祐对补选的成绩非常失望,他不能证明民政党是够强大的,也失去与巫统并驾齐驱的地位。
(二十二)万里访华探萧乾
先撇下政治不谈,林苍祐在1978年大选过后的两个月应中国人民对外友好协会的邀请访问北京,除了他的夫人吴欣燕及女儿随行外,也包括槟州政府官员。
在某种程度上,林苍祐的访问中国是具有重要的意义。他是以一位华裔部长的身份率领代表团,且是旧地重游,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他访华的时间刚好是“四人帮”下台不久,文化大革命的痕迹还是存在。华国锋在掌权,邓小平尚未恢复元气,正要重新冒出头来。在北京,他受到侨务委员会主席廖承志(已故)的招待,他也到过四川成都重游,参观他服务过的一间医院。
除了会见中国政府级的人员外,林苍祐又向中国当局要求会见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林苍祐早年在伦敦相识的老友萧乾。
萧乾是一位浪漫派的作家和报人,他和林苍祐在伦敦渡过一段美好的时光,成为莫逆之交。1944年至47年,苍祐在中国行医时,也与萧乾共同生活一个时期。
但是,在1957年反右派运动时,萧乾被打成右派,失去正常的写作工作。而在1966年“文革”到来后,萧乾的命运更加悲惨,被下放、坐牛棚,似乎有“永不翻身”的厄运。
萧乾在他的回忆往事中这样说:自从1966年8月(文化大革命开展后)被赶出自己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那个小院子以后,我们一家就流离失所了。1971年在咸宁干校办退休,表格填好,半身照还是请人临时在猪圈前拍的。可是北京民政局发觉我在诺大的北京城,竟连一张单人床的位置也不称时,就拒绝接受了。
这当儿,一位老友又好心地透露给我一个不祥而可靠的消息,由于那顶隐性帽(笔者按:右派帽子),我只配到山沟里去退休。这下,连一直镇定着的文洁若(萧乾的妻子)也着慌起来,她那时还在咸宁,生怕回不了北京。为了不再继续连累全家,我立刻给上级打了个报告,保证尽管我是北京土生土长的,尽管在干校因双抢得了冠心病,只要能让文结若和孩子们回北京,我甘愿去任何僻壤山乡退休,了此一生,立此为据。
1978年,几位同命运的朋友如陈涌来劝我写个状子,翻翻案,我都是“不”。我最渴望的是有个能正常生活和工作的窝。
(摘自萧乾著《改正之后》一个老知识分子的心境素描)
萧乾是文革中千千万万的受害者之一,在1978年10月林苍祐访华时,他还没有被真正“平反”,虽然文革已过,他尚未得到适当的安插工作岗位。
因此,林苍祐的这一要求提出来后,接待单位有些为难,不知如何是好。他们乃向上级请示,结果批了下来,准萧乾见林苍祐。
在人民大会堂的宴会厅内,主人和宾客都是衣装笔挺,苍祐则在等候他的老友光临。
不一会儿,一位衣着简朴的“不速之客”到来,大家都张望着他,苍祐夫妇感到难以抑制的兴奋,马上趋前嘘寒问暖。老友相隔多年又重逢,心情有如金榜题名时。
苍祐夫人更是脱口而出:“哎哟!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活像一个大水桶。”
萧乾只有苦笑。从他的脸上,刻划出太多的伤痕,一语难尽,也只有用苦笑来表述。
萧乾被引到林苍祐的主桌坐下,这是他许多年来第一次见外宾,能有机会享受丰富的晚餐,真使他惊喜交加。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但此刻他的老友林苍祐已成为部长,而他却是尚未“解冻”的受害者。
30余年的隔离,人世间起了太大的变化。苍祐实不忍心看到一位浪漫才子竟被折腾得“老态龙钟”。
萧乾就是因为这么一见回苍祐,从此又得以翻身,重投入写作的行列。
也许萧乾是迟早被平反的,但苍祐的到来,促成了他更早得到平反,重建作家的尊严。
不久之后,林苍祐便获悉萧乾已获准访问美国,更在后来到新加坡参加国际华文作家大会,苍祐夫妇闻讯赶到新加坡招待老友。
最令萧乾夫妇振奋和毕生难忘的是:林苍祐在1985年邀请萧乾夫妇访问槟城,成为首席部长的贵宾。
当林苍祐一提起萧乾时,眉飞色舞,对他既热情又尊敬。他们之间牢不可破的友谊,证明了友情的伟大。
接近林苍祐的朋友说:林苍祐救了萧乾,因为林医生的访问北京,把萧乾从失望中拉回充满希望的日子中。
这话也许说得有点夸大,也不无道理。试问有多少人;尤其是来自中国大陆的人,能成为苍祐的座上宾呢?由他们的关系来推理苍祐是纯粹基于挚友的立场,给萧乾雪中送炭。
林苍祐对萧乾是相当客气的,他不但介绍很多朋友予萧乾认识,也尽量使这位老友宾至如归。
谈回林苍祐的中国之行,除了考察之外,也是在于重新认识已经不同了的中国,并借机会探访老友和会见其夫人的亲戚。
(二十三)为马中建交铺路
谈到林苍祐访华,令人勾起一段往事。这是在马来亚和中国建交前发生的事。
1971年,民政党闹内讧后,林苍祐就夺得了民政党的控制权,为确保槟州政权,开始和巫统领袖敦拉萨重拾“旧爱”。
林苍祐在1958年出任马华总会长时,就被敦拉萨所重视,建立了良好关系。“513”事件过后,敦拉萨和林苍祐又有了密切的合作。
敦拉萨除了训令槟州议员巫统议员全力支持林苍祐外,也给林苍祐一份秘密的重要工作,直到今天鲜为人所知。
这项任务是要林苍祐协助启开马来西亚通往中国之门。
1971年5月,马来西亚第一个具有官方身份的代表团在东姑拉沙里率领下,访问北京,获得了中国总理周恩来及副总理李先念等人的接见。周恩来向贵宾说:马中一旦建交,在获得正式邀请下,他将会访问马来西亚。虽然这个代表团不公开表明是官方代表团,但已启开了马中关系的新起点。
接着,在1971年8月,中国贸易代表团应邀报聘访问马来西亚。代表团由中国化工进出口总公司总经理张斗光率领。
代表团拜会了马来西亚首相敦拉萨,复在较后时与国企主席东姑拉沙里签署联合公报,增加双方贸易量。
1971年10月,马来西亚驻联合国代表投票支持中华人民共和国加入联合国,这项动议获得大多数成员国的支持。
中国比较正式向马来西亚伸出友谊之手是在1971年11月。当时马来西亚乒乓代表团在曾永森率领下前往北京参加亚非乒乓友好邀请赛,中国副外长姬鹏飞向曾永森表达:“我们两国现在应该建立更密切的关系,我们应该在这个时候讨论建交问题。”
这个音讯传回来后,敦拉萨首相马上做出反应,他派遣林苍祐医生前往香港作进一步的了解中国的动向。
林苍祐在1944年曾在中国行医,至1947年才带了新婚妻子吴欣燕归来,他对中国的熟悉,是敦拉萨所要借重的人。
当时,各华文报章有如下的新闻报导:
马来西亚外交部发言人今日证实,马来西亚拟和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外交关系,已有非正式接触。
另一方面,槟州首席部长林苍祐伉俪,出国3星期后,经在据政界灵通人士消息:林苍祐医生此次出国,曾偕同夫人以及一名我国驻香港商业署官员,应邀到中国访问。
林苍祐抵达国门后,曾到首相署拜会敦拉萨。(参阅1971年11月25日《星槟日报》)
报章并形容林苍祐是马来西亚的基辛格,秘密访华安排建交事宜。
虽然林苍祐本身否认有这回事,但是,他确实在香港作了一件重要的工作,为马中建交而铺路。
后来由于曾永森以比较公开的方式和中国官员谈商建交事,他无形中赢得了马来西亚基辛格的美誉。
到底林苍祐和曾永森两人谁才是真正的大马基辛格?还是两人都是?这个谜团没有破。
如果根据曾永森于1974年在钟灵校友会的演讲会上所说的话,那他本身是基辛格。
他的演词是这样说的:“马中官方正式谈判是在1972年4月,由中国驻联合国代表黄华与我国驻联合国首席代表查加利亚在纽约会谈。
由于华人非公民问题,一度使会谈停顿。为了我应付的责任,因此我曾跟中国方面解释马来西亚存在的一些困难问题。很幸运的,经过讨论后,中国表示对这个问题深为了解。
在(草拟)联合公报中,有提起十多万华人在马来西亚的地位以及根据国际法,这十多万人是无国籍,当然中国对这一方面是不高兴,而要问为什么我们华人血统的人民在马来西亚成为无国籍?这些问题需要解决,结果会谈又停顿下来。
因此我再一次被派到香港去再跟中国代表讨论这个问题,最后终于达致今天在马中建交以后双方签署的马中联合公报。”
另一方面,根据林苍祐的挚友方衍梓说,林苍祐曾在香港住一个时期,约莫一个月的时间。
林苍祐在香港时,是住在方衍梓的住家。
方衍梓是早年和林苍祐共同搞政治的人,他是一名执业律师,曾任马青团长,也参加过选举。当林苍祐离开马华后,方衍梓就脱离马华。
70年代,方衍梓移居香港,间中有回过马来西亚。
林苍祐的挚友说:林苍祐在香港住这么多天,就是要和中国代表谈商建交事宜,他是受到委托进行这件秘密的工作。由于不是在中央任部长,林苍祐不适合公布这件事,他是受到敦拉萨的委托去做这件事。
一向很简单的推理,林苍祐确实是有过这样的重要任务,因为敦拉萨信任他。
当陈修信于1974年退休后,敦拉萨就邀请林苍祐入阁,担任重要的内阁成员,林苍祐以发展槟州为重,婉拒了这个建议。
由此可以想象,林苍祐在敦拉萨眼中的份量,他之委托林苍祐对马中建交的初步进行谈商,完全是合乎逻辑的。
方衍梓确实可以证明林苍祐对马中建交有立过功劳,可是林苍祐对此事守口如瓶,保密功夫十分到家。
老头子,不是等闲之辈。
接近林苍祐的人说:老头子比曾永森更早开展私下和秘密的谈商工作。
如果曾永森被视称“基辛格”,那么林苍祐应该是第一个大马基辛格,曾永森还排在后面呢!
基辛格是前任美国国务卿,他于70年代初期秘密访问北京,会见周恩来,安排当时美国总统尼克逊访华打破隔膜事宜,结果导致尼克孙在1972年2月18日对中国进行历史性的访问,消除了中美对抗局面,基辛格因而名播四方。
1969年民联纳入民政党,党徽保留三角形,中间多了禾穗。林苍祐也因此摇身一变成为槟州首席部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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