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马共奇女子李明口述历史》—李明的下半生

李明案结审结后，她的消息逐渐消沉下来，人们只知道她在牢中要渡过漫长的岁月，但不知道她的牢狱生活是怎样渡过的；更不知道她的去向。

她到底是“政治犯”或“刑事犯”，一时也说不清。总之她是国际知名人物，在监牢内也有多少“威信”，以致狱吏不敢对她有所欺侮。但她坦承在狱中过得是“炼狱”的生活，既被单独囚禁，也有抗争的时候。李明在口述历史中这样说：“我在牢内的名气大，狱卒不敢欺侮我，对其它的年轻女囚，她们的气度就不同了。”例如有位囚友与女狱卒起争执被打了一巴掌。李明不服与女狱卒打起来，惊动军警进来镇压，把她们送进“面包房”（即单独监禁，每天给一个面包和一杯清水，至第四天才给饭吃）。李明最后成功地把女狱卒轰走。

就这样渡过10年铁窗生涯，李明终于在1963年获得自由，被放逐中国。这事未经传媒报导，李明的动向似乎石沉大海。直到许多年以后。人们才知道她生活在另一个国度。而且是绝口不提李明。就这样李明在下半生消失了，换来的是另一个“刘真”，她代替了李明这个响当当的名字。

陈平在《我方的历史》这样说：“她抵达中国后，和她想会已久的妈妈团聚。老人家的晚年由她来照顾。李明也找到爱情。她的丈夫是陈田，我的能干同志和挚友（陈田是1955年华玲谈判时，马共的其中一名代表）。”

这样的交待是语焉不详的，还是由李明来现身说法。《李明口述历史》（郑昭贤）这样记载：“这时她已经37岁了。但她立志不愿让她选择的革命人生道路就此终结，她要求与在中国的马共人员接触，结果如愿以偿，被安排在北京归队。她见到了陈田，参加学习马克思主义理论和毛泽东思想。受训一年之后，她的任务是代表马共与在中国的各地留学生联系。

不过，李明说，她曾言明要再回到马泰边境参加斗争。由于这个缘故，李明不用李明这个名字。因为一旦公开了，若有一天再回到马泰边境，势必会引起哄动。”

1964年她与陈田接触频繁，产生感情，提出要回马泰边境，但不得要领。虽然如此，李明还是不死心，当1965年陈田向她求婚时，她的先决条件是同意日后与她一起回马参加斗争。陈田答应后，她们便在那年结婚。婚后她们住进北京一幢洋楼（中联部的），里头共住有陈平夫妇，陈田夫妇，李安东夫妇及慕沙夫妇。

奇怪的是，陈平与李明这么熟稔，不知为何他在《我方的历史》中没有求证李明被捕的日期和他对李明被捕前工作双重的因由，而在字里行间引述其它资料并对李明的粗心大意导致被捕有所批评。关于这点，李明在口述历史中也间接驳斥陈平的说法。她说，在那个年代，一个人只管交通而其它事不做是不可能的。她不得继续负起区委的工作又担起交通的工作。主要是因为原本属于陈平的交通员曾银芬已被捕，她才负起曾银芬的工作。她的后来被捕不是缺乏警惕，不遵守马共成员不能进行双重活动之规则，而是当时的情况无法办到。

尽管李明与陈田他们住在一起，但陈平并没有批准她和陈田回马的要求（她们连照片都已拍好），主要是因为情况有变，中国爆发了“文化大革命”（1966年），毛主席答应马共设立电台，她们必须被留下来筹备成立马共的《马来亚革命之声》电台。有关的重任交给陈田负责，这样她们返马事便被搁置。

经三年筹划，马共电台设在湖南长沙的四方山，于1969年开播（文革的高潮期）。陈田出任总编辑，李明是负责招兵买马，与另三人，即陈平夫人李坤华、余柱业及沈天一共四人成立甄选小组。后来李明担任电台资料员。两人的工资是每月各得40元人民币。

在四方山电台内，李明说，生活是单调的，固定的时间上班，吃饭和休息，娱乐休闲活动不多。吃的方面由中国人包办，而电台事务，他们只管广播，其余由中国人负责。

虽然是工作在一块，但马共人员和中国人员是分成两个区生活，双方人员不准往来，不准聊天，各做各事，无法建立起私人友谊。

马共电台设有华文组、马来文组和英文组，全由陈田统筹统办。由于生活操劳，结果积劳成疾。到了1981年，在中国政策有所改变下（此时已由邓小平当权），马共长沙电台停播，转到马泰边境另立电台。此时，李明又萌起回马念头，但又被留下处理“善后”事。同时也负责给马泰边境的马共新电台供稿和资料。这使到李明极度失望。

从1981年到1989年，在马泰边境的《马来亚之声》（不再是革命之声）先后播了8年才告停止。这是因为马共已和马方政府在合艾签署和平协议，结束长达41年的抗争。

令人惊讶的是，合艾谈判时，李明她们全不知情，尤其是对代表55年谈判的陈田，更难以理解。这也就是李明所说的“一切都是秘密，不公开的。”她们是在和议后的两个星期，才从马来西亚的报纸得知这一消息。这意味着，后期的陈田已不再是最高的领导人之一，也许是因病重所致。

针对这一点，李明说，在领导电台期间（文革期间），有人造谣说陈田支持极左思想，支持文革。恰恰相反，陈田反对文革，不参加文革活动。

李明本身也对“文革”的冲击有所震撼。她说：“文革给马共造成伤害，内部搞肃反，造成的伤害是很大的。”她不愿就这段伤心的往事详谈，因为她的好友方小浪也是在马泰边境被自己人杀害的。

1990年陈田病逝长沙。1996年李明母亲岑妹病逝。没有儿女的李明，剩下一个人在中国生活。

本来，在合艾和议后，李明原本在泰南被分配屋子，但年岁已大，当时又要照顾母亲，她又不能成行。最后她认了，不再“吵着”回去。如今在广州渡过她的晚年。

从李明的坎坷一生中，我们看到一位为理想而斗争的人，因为突变和事变，而改变了她的人生。虽然下半生是平凡的，但李明的上半生却是充满传奇的故事。拍起电影来，也真是高潮迭起，峰回路转的情节了。
（完结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