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轰动华社的大新闻是马华老二豁了出去,与老大李三春争夺马华公会第一把交椅。因此曾永森成为这一年的新闻焦点;而这一年也是他政途的一个分界线。
1932年出生于霹雳的积莪营的曾永森,中学在锺灵中学渡过,曾任一个短期的新闻记者,随后到香港中文大学深造,又转赴伦敦林肯学院学法律。1961年他成为执业律师。
他不是从马华基层探出头的领袖,与李三春的历程完全不同。他是应当时的副首相敦拉萨的感召,横空而降。在1964年踏足政坛,首仗在白沙罗区对垒社阵红人陈凯希。有幸在反对党强区出胜。这一年也因马印对抗,造成华人减少把票投给左翼政党。社阵也在这一年竞选失利。
人气急升的曾永森一下子就被委为政务次长,令马华上下既羡慕又妒忌。这个时候,他在马华是缺乏影响力的。但他在1969年的大选,却在原区败下阵来,被行动党的何焯欢击败。3年之后(1972),他又时来运转,因为马华署理总会长许启谟的逝世,在敦拉萨影响之下,他被马华派上阵,成功地当选乌鲁雪兰莪国会议员。
此时他也成功地在马华取得一席,当选副总会长之一。他的一项功绩是在这一年马华突然发动精神革命时,他受委进行华文字简化。就这样,马来西亚华校及华文报逐步走向简体字。来隔年,他被敦拉萨倚重,出任联盟总秘书。不过在1974年国阵成立后,这个职位交由巫统人担任(由嘉化峇峇出任),曾永森改任总财政,直到1981年为止。
由于敦拉萨的提拔,他在1973年被升任为特别任务部长,官职直逼李三春。他这时的任务是为马中建交进行某些联络与谈商工作,因为1972年的中美乒乓外交给也是马来西亚乒乓总会会长的曾永森提供与中国官员接触的机会。基于身份的特殊,他多次对中国进行不公开访问。1974年马中建交时机成熟,敦拉萨率团于年中访华,曾永森也是随员之一。当马中关系掀开历史新页时,曾永森的政治地位进一步得到巩固。不知那来的讯息,他被形容为马来西亚的“基辛格”(基辛格是美国的白宫顾问,当年促成尼克逊总统于1972年对中国进行访问,震惊世界),而他也乐得照单全收。
有了这个光环罩着,曾永森也出任具有影响力的房屋新村发展部长,对他的政途无疑提供方便。他可以凭此官职,在全国各地,尤其是在马华党员中建立起威信。是以在1977年的党选中,出现了变数。署理会长原本是由李孝友担任的,但他与李三春有心病,被挤出当权派阵营,李三春安排他的人马张汉源角逐此职,意味着李孝友已被边缘化。而在密谈底下,李孝友勉为其难接受,但心理是极其不愿意的。
这个时候曾永森表面上挺李孝友(曾永森在1973年时,曾力劝李孝友不要与李三争署理会长职,让李三春顺利递补许启谟留下的空缺,李孝友慨然答应。他没想到4年之后李三春不要他了)。他说,“如果张汉源退出竞选,他也将撤消提名,让李孝友不劳而获。”
这固然不是李三春的排阵。既然李三春已说服李孝友退隐,也就无所谓张汉源退选。曾永森也不满他被排斥在主流内,于是决定提名角逐署理总会长。
当选战序幕拉开时,李孝友感觉外传风声指他被金钱收买大表不满,更反对党内搞派系。这一下子,局面反而对曾永森有利。果然开票结果曾永森大胜,李三春蛮不是味道,因为曾永森不是他的人。
虽然曾永森赢得署理会长职,但赢不了李三春的心。李三春决意冷落他。他知道在敦拉萨逝世后,曾永森在巫统内已无大靠山。曾永森也明知他在党内的日子不好过,唯有咬紧牙根伺机反击。1978年的大选,马华失多于得(角逐28个国席只胜19席)。这也给曾永森一个机会向李三春挑战。
1979年的党选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到来的。曾永森如果不求变,他将会束手就擒,在马华党内被边缘化,因为马华中委绝大多数是李三春的人。在衡估形势下,他决定提名角逐总会长,以和李三春争夺领导权。
曾永森发表了他的“出师表”﹕“无奈过去两年,尤其是最近数月,在中委会议或在公共场合,时有无理文告或指责,似有非置弟于死地而不罢休。弟慎思再三,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冲出重围。”
这种“大义凛然”的豪言壮语也让他拉到一批支持者力挺,更有何文翰拔刀相助,与他连手攻打署理总会长,形成“珠联璧合”。何文翰原是行动党议员,1972年过档马华后,一路平步青云到担任部长职,此时公然与李三春对抗,乃是李氏始料未及的。
两派阵营摆明决战,不仅在马华党内掀起风暴,也在华社引爆论争和笔战。更加不可思议的是,在华文报刊登广告成为古千一绝。以外围来说,挺曾永森的大有人在,几乎读者来书,有90%是支持曾永森的,只10%是支持李三春的(笔者当时任《星槟日报》总编辑,每日接到投函和电话数以百计,好不热闹)。不过,在马华党内,李三春的势力又是不可低估的,尤其是有投票权的中央代表,成了两派争取的对象,因为不管党内外有何看法,决定胜负的是中央代表手中的一票。
大概对于实质情况掌握不足,曾永森即便有外挺,也不是胜利的保证。结果曾永森输了,李三春保住会长职(901票对686票)。
这样的结果,也判定曾永森必定丢官。但在另一边厢,失败的曾永森竟意外地得到华社热烈支持,慰勉宴在全国各地此落彼此,更有人鼓励曾永森另组政党,再与李三春派较量。不知是决心不够或胆识不足,曾永森始终未踏出另一步,倒教对他寄以重望的人热情渐渐冷却。也许他的性格正如李良实所形容的,是个“遇事模棱两可的领袖”。
由于曾永森的犹豫不决,他失去最好的良机另组政党。如果他当年敢于破斧沉舟,也许局面会有所改观,可惜他迟迟未有行动。反而李三春在政治上是没有妥协的余地,他大刀阔斧开除一批批曾永森的人马,以孤立曾永森,迫使他及早离开马华。
在没有更好的选择余地下,曾永森于1981年6月2日率其支持者加入民政党。他又再与昔日的同志林敬益一起共事。虽然受到盛大的欢迎,曾永森知道他在民政党内不再是呼风唤雨的人物,那些热情支持他的万千群众,也只好冷眼或祝福他走进民政党。
理由很简单,民政在国阵内只有一个部长,由梁祺祥担任,连林敬益(党主席)也没份,又何时轮到曾永森呢?即便在1982年大选时,林敬益让曾永森在木威上阵,自己仍然角逐州议席。但在曾永森胜出后,也无官可做,充其量后来被委为巴生港务局主席。这个时候,曾永森感受到社会的现实和无情。
正由于不甘被冷落,曾永森在1986年时,依样葫芦选择挑战林敬益的党主席,他还与吴清德联手。目的不外是争回中央部长职。可惜他的结局与在马华一样,以失败收场。
在两头不到岸下,曾永森已是退而其次的寻找一个避风港。他终于得到林良实的接纳,吃回头草又回到马华。因而在1990年的大选时,他又静悄悄地得到林良实的祝福,让他出征槟州州议席。他的目标自然盯在首席部长职上。这一年虽然林苍佑败选,曾永森同样也败选,而且马华在槟州议席全军覆没,曾永森不认命也不行了。
经一连串的打击和失意后,曾永森再退一步寻求担任上议员。1996年如愿以偿,翌年出任副议长,2000年升任上议院议长。这是一个没有实权的荣誉职位。对于一个人的晚年来说,也是堪可告慰的了。2003年他退下职来,除了少数场合公开亮相外,他已经不是昔日的曾永森了。
对于曾永森进进出出马华和民政,林敬益从不恶言相向,林良实也照顾有加,个中原因没有人知道,不知看到李三春眼里,又是什么个滋味?从曾永森身上,我们看到从政者失败的痛苦,抉择时的彷徨和无可奈何的一退再退的写照,是因他性格使然或是拿得起放不下有以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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