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的政坛突然冒出一颗政治明星。刚当上首相兼巫统主席的马哈迪(1981年6月)在同年的9月破例地为一位新人举行记者招待,介绍安华依布拉欣加入巫统。一些巫统元老闻悉后大跌眼镜,也心存疑惑。但马哈迪很清楚,这位年轻人将大有作为,因此1981年是属于安华的。
1947年在大山脚出生的安华依布拉欣,是在政治浓厚的环境中长大的。他的父亲依布拉欣阿都拉曼是两届国会议员(1964及1969),曾任卫生部政务次长;其母和哥哥都是巫统地方领袖。在耳濡目染下,安华自我培养成口才出众的学生领袖。
1967年他考入马大马来文系。1968年被选为马大马来语文学会主席及马来西亚回教学生会主席。
1969年“513”事件时,安华和马哈迪一样,反对东姑的过时领导,要求用东方的价值来取代西方思维,包括强力要求政府关注马来人在教育和经济领域的应有权利。马哈迪的大胆抨击东姑,并促后者下台的勇气,成为安华崇拜的对象。例如,马哈迪在这时期出版的《马来人的困境》这本书虽即刻遭到东姑禁止出版和发行,但安华不理禁令,依然摇动着《马来人的困境》以推动其回教政治斗争(这种情况与林彪在“文革”摇着“毛主席语录”同出一辙,林彪受到毛泽东器重,而安华则得到马哈迪赏识;后者把这一举动全记下来)。
与此同时,安华在1971年申请注册成立“回教青年运动组织”(Muslim Islamic Youth Movement)(马来文简称Abim),旨在为大专毕业生提供一个促进回教运动的论坛,并要成为复兴回教的一座桥头堡。经过18个月的等待这个组织才获准注册。
安华在一边厢搞Abim,另一边厢又搞教育,成立“Yayasan Anda Akademik”,为因贫穷及其它因素被迫离校的学生提供教育。他后来担任这间义务教育机构的校长。
有了这两道光环,安华已成为复兴回教运动的代言人。我记得曾访问过回教党国会议员,著名作家沙浓阿末时,他坦言承认在安华当红的年代,年轻的回教党倾向安华,回教党无法与之相比。
1974年,安华人生经历一个大转变,他领导马大学生在华玲展开示威运动,政府乃援引内安法令将他扣捕。在敦拉萨当政的年代,他身系囹圄,直到胡先翁上台,才于1976年9月无条件释放。这个时候,他的“偶像”马哈迪已官拜副首相。
出狱后的安华,藉Abim大展身手,也在1978年力挺脱离国阵的回教党与国阵抗衡。不过他并没有使自己走进回教党。虽然在党选失败后,回教党曾有意邀安华入党领导,但没有落实。安华在这个时期一方面促政府设立回教银行,另一方面反对胡先翁将社团切割成“政治性”与“非政治性”。他出任反对社团修正法案的协调委员会主席,其形象开始受到各民族关注。一项有趣的发现“盲人协会”竟被列为政治性团体。在据理力争下,安华的声音受到重视。
这个重视不是直接由政府宣布改弦易辙,而是刚就任第四任首相的马哈迪突然向安华伸出橄榄枝,请他与其在政府外施压,不如来到政府内进行协调。
安华接受了马哈迪的邀请,在巫统党中犹如“平地一声雷”,大家都睁大眼睛看看马哈迪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马哈迪不是搞政治噱头,而是严肃其事的要提携这位未来政治彗星,他们很快取得默契。不过他要安华冲锋陷阵,以证明他的领导魅力。
第一关是1982年的大选,马哈迪安排安华在峇东埔上阵。这是回教党的强区,他要安华从回教党手中夺回此国席,一来堵住巫统党内指马哈迪偏心,放安华在“安全区”;二来要安华证明自己的实力,不是靠庇护起家的。果然安华一鹄中的,马上被委为首相署副部长,他的时代从峇东埔开始了。
在大选后的同一年9月,巫统举行第33届代表大会,安华被安排向原任巫青团长苏海米挑战。苏海米是哈仑的侄儿,原是靠向哈仑,替他守住巫青团,但后来羽毛丰满,苏海末自成一派(例如1980年上演哈仑与苏海米争夺巫青团长,结果前者败下阵来)。吊诡的是哈仑竟在1981年巫统党选中当选副主席之一,并获得马哈迪特赦,允许担任公职。可是马哈迪又担心哈仑势力坐大,而不讨他欢心的苏海米又另成一个派系(那一年马哈迪巧妙地安排苏海米只当副部长,副团长哈达哈欣则担任正部长(他后来犯案被革职))。于是安华被派出来打苏海米,在对垒战中,安华又以10张多数票胜出,结束苏海米的政途,反而为安华更上一层楼铺上垫子。
进入政府中的安华,果然有些作为,那时流行的一句口号是“打进巫统,纠正国阵”,政府也同意让社团回复旧貌,不再坚持“政治性”与“非政治性”之分。安华也在1983年升任正部长(时36岁),风头一时无两。
至于安华是否真的纠正国阵,确实贬多于褒。他在1983年到1986年间,已是马哈迪“忠心耿耿”的人,不容慕沙希淡反击,也支持消除所谓“2M政府”(1986年慕沙辞部长职)。
当1986年大选后,安华官拜教育部长,成为马哈迪核心人物。另外二人是达因、山努西。他们四人(以马哈迪为首)被形容为巫统党内的“四大天王”。因此当1987年东姑拉沙里及慕沙希淡连手争夺巫统老大老二时,安华已毫不含糊地站在马哈迪阵营这一边。在马哈迪取得决定性胜利后,安华地位越形稳固。有人说安华在这个时期的表现完全以政府,尤其是巫统的立场来处事和决策,引起华社不悦,也印证了安华“打进巫统,溶入国阵”,而不是“纠正国阵”。
1990年的大选,是马哈迪与安华面临考验的一年。东姑拉沙里率大军叫阵,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可惜46精神党不争气,国阵又再胜出。此时安华不仅羽毛丰满,而且在巫统党内崛起成为“坐亚望冠”的人物。在1993年的党选,安华组成“宏愿队伍”胜出,晋身党署理主席,嘉化峇峇不得不靠边站。安华也就在这一年出任财政部长兼副首相。
就在安华在踌踷志满的时刻,乌云也开始笼罩在他身上。马哈迪对“宏愿队伍”有所戒心,他正在布署拆散“宏愿队伍”。第一步骤是1995年大选时,调安华的副主席之一的慕尤丁弃州攻国,架空他在柔佛的影响力,且大选后委以次要的文青部长(有人戏称为“足球部长”)。第二个步骤是在1996年迎回东姑拉沙里及其46党党员,以抵消安华在党内的影响力。虽然马哈迪对外宣称安华是他的接班人,但安华的日子已越来越不好过了。这可以从1996年巫统党选窥见。这一年不属于安华但曾属于东姑拉沙里B队的阿都拉已重新当选副主席之一,而纳吉(另一副主席)也逐渐靠向马哈迪。
1997年发生亚洲金融风暴,安华以代首相身份应付,但难挽狂澜冲击。此刻马哈迪与安华对解决经济危机出现不同的意见。一个微妙的布署是马哈迪召回达因出任特别任务部长,随时有取代安华财长之可能性。
不知是有意或不以为意,有一位巫统女党员乌米哈菲拉向马哈迪告密,指安华在感情上有越轨之嫌。马哈迪收在心里,但已有秘密行动。
1998年国庆节之后,即9月2日,马哈迪采取举世震惊的行动,革除安华副首相,财长及一切官职。翌日(9月3日),马哈迪“迅雷不及掩耳”地在巫统理事会上,开除安华党籍。这突如其来的双重打击,激起安华及其支持者开展一系的街头斗争,人潮之汹涌,至为罕见,一度高达十万人之众。马哈迪眼见局势有失控之虞,乃在9月20日援引内安法令扣捕安华,继之控之于法庭(9月21日)(罪名是滥权。在1999年4月14日被判罪名成立坐牢6年。后来又有“鸡奸案”罪名成立,再被判刑,但经安华上诉后,此“罪状”撤消,剩下滥权一案仍未平反)。安华的“烈火莫熄”(Reformasi)运动成为那个年代的一个政治思潮,特别是在马来社会。狭小地讲是马哈迪与安华的斗争;放大来说,是现状与改革思想的斗争。实质而言,这是一场权力斗争。
在失去自由身下的安华,竟有能力在1999年4月4日成立“国民公正党”。凭着安华的形象和号召力,这个政党在大选前促成回教党与民主行动党结成一股反对党力量,这就是后来出现的“反阵”(反对党阵线──由公正党、回教党、人民党及行动党组成),以和国阵在大选中进行生死战。
这一仗,安华效应发酵,但发酵在回教党身上,它崛起成为最大反对党(首次拥有27个国席),更巩固吉兰丹州政权和夺得丁加奴州政府。行动党保有9席(国席),但两位巨人林吉祥及卡巴星被扳倒,双双失掉国席,算是失利收场;公正党则略有小成,未能达到夺权的目的。
2004年的大选,经过蜕变的公正党,气势大不如前,只剩下旺阿兹莎(安华夫人)保有峇东埔国席,余者败北。2004年大选后安华出狱,他又再回复昔日的抗争活动,准备借势东山再起。
他坦然地表达要成为下一任首相的雄心,但面对重重荆棘。现在看来他要借助公正党(已在2004年正式和人民党合并,改成人民公正党)和执政党来一个较量。除非情势再有巨变(此事谁也难料,包括安华还有没有别的渠道走向权力圈子),不然安华的政运只好交给2008年的大选来作一个了断和决断。
没有评论: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