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安华依布拉欣在1998年被当任首相马哈迪革职及开除党籍后,人们一个印象是:安华完了。可是当安华在被革职后掀起的“烈火莫熄”浪潮时,人们又看到那人山人海的场面,认为安华正在进行一场“街头斗争”,也许能扭转逆势。后来在警方采取严厉行动,并将安华扣捕后。人们又再一次说:“这回安华真的完了”。但具有顽强斗志的安华通过法庭作为“斗争舞台”,向法律施加的控状又作了一场又一场的斗争。结果以被判刑“了结”。可是不服的安华不断地翻案,以致安华的影子一直围绕在人们的脑海中,久久不能挥去。
另一方面,安华通过组织政党强化他的斗争。1999年的大选就是“安华效应”发酵导致回教党取得大胜,也增夺下丁加奴州政权。不过华社并未给予响应,行动党也因之蒙受损失,两位巨人林吉祥及卡巴星落马。不久之后,行动党退出“替阵”,宣称不再与回教党发生任何关系,身在狱中的安华除了失望于公正党表现差强人意外(只夺五国四州议席),更无法阻止行动党与回教党的决裂,因后者强调推行回教国引发。
2004年的大选(在3月举行),所谓“替阵”已名存实亡。各反对党自行上路,更出现公正党与行动党互不相让的三角战。结果公正党只剩下一盏灯(峇东埔国席),余皆败北。回教党也大倒退,失去丁州政权,丹州政权则岌岌可危。行动党只有微小进步,无喜可言。人们于是叹息:安华已是翻身无望。在马哈迪的强势统治下,安华被判定已走完他的政治路。马哈迪更说,安华不再有机会当首相。
虽然在大选后半年,即2004年9月2日安华翻案成功恢复自由身后,人们也认为经过两届大选,公正党已无所作为,安华不再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了,马来人不支持他,华人也未支持他,印度人同样未给予支持,他那里有望东山再起呢?但谁若对他绝望,就是不了解政治的现实。我则经常持不同的见解而与朋友有些争议。他们问我凭什么说安华的政治前途仍有希望,我说从我对历史的了解和对安华斗志的观察,安华不会就此认命,他会从中再杀出一条路。但我同意这条路充满荆棘,而且也有变数,安华肯定得走下去。于是出现了普遍的看法:除非安华重回巫统,不然他怎样起死回生?
巫统这边不断重申大门已关,不再欢迎安华回来;安华这边声称他不会叩巫统大门,他坚持守在公正党内,与公正党共浮沉。究竟安华凭什么力量和信心向外国的传媒放话:他的目标是要成为马来西亚首相?有人说他在说空话,至少在马哈迪看来是如此。
安华则独排众议,他一方面重整其人民公正党,期望一洗劣势,虽然招兵买马未见踊跃,但他并不气馁。他相信凭他个人的力量可以扭转局面,因为在年轻时,他已是一名斗士。1974年领导学生运动被扣捕,两年后出狱,仍然不改本色,重新领导由他组成的Abim (回教青年运动),声势浩大,一度使回教党对他另眼相看。
1978年回教党有意邀他加入参与领导,但他没有接受,而是保持无党派的身份,直到1981年马哈迪成为首相后,他即拉拢安华参加巫统。马哈迪赏识安华的勇气和斗志,也感激在他的著作《马来人的困境》被禁期间,安华敢于在学运界挥动他的禁书,实在没有几个人有此胆色。
加入巫统后的安华,不断地提升其地位,党职做到署理主席,官职则是副首相兼财政,风头只比马哈迪差一级,因而被誉为国家未来的接班人。
讵料1998年与马哈迪决裂。当时他只有两个选择,其一是自我引退和政治流放,其二是面对提控和监禁。他选择后者,也是一种斗志高昂的本能反应。于是有了后来为人所知的斗争故事。从斗争做官,再斗争坐牢和再自由再斗争来看安华,其精力的旺盛,也令人惊讶,换作其它人,早已放弃这艰难的抗争。但因为他是安华,他的名字代表了“永不放弃斗争”的代名词。可是在2004年大选后,因为阿都拉旋风席卷政坛,即使他出狱,也一时感到百般的无奈。人人都向着阿都拉包围,他则显得“斯人独憔悴”
为了避开阿都拉的锋芒,安华只好远赴美国教书一个时期,至到2006年后回国。此时的他正在寻找一条新的道路。他不要重蹈拿督翁1951年离开巫统后另组多元政党却功败重成的道路;他也不要重蹈东姑拉沙里于1989年离开巫统后另组46精神党也无功而返的道路。这两人的失败例子让他感到除非走一条新路,否则没有办法创造奇迹。
这条道路就是他自我摸索出来的第三条路,依靠人民力量,走群众路线,而且要走进各个民族的群众中,不能单靠单一种族来翻身。就这样,他重新与民主行动党合作,以便打进华人社会;他也继续与回教党合作,以深入马来社会,而印裔社会他原本寄望于他的网球拍档拉纳把他们纳入公正党旗帜下,未想在2007年又告分手。就在这之后不久,突又爆发兴权会事件,给安华逮个正着。他终于在印人社会取得了共鸣。有了三大种族的合作空间。安华认为他的第三条路已经成熟,可以放胆一博了。所谓的第三条道路就是公正党专挑混合选区来打,这些个选区在过去以来是国阵的“钢墙铁壁”,不易被反对党攻下,不信邪的安华认为这才是改写马来西亚政治版图的一个新的契机。这个地带,回教党取胜机会不大,行动党取胜的机会也不高,而公正党在“没人争锋”的情况下,全面杀入混合选区。
安华这样说,他要在混合选区打击国阵。只要扭转马来人的思维,改变华人和印人的观念,就有机会取胜。因为他坚持不打种族牌,也不打宗教牌,打的是马来西亚民族牌。
面对传媒的封杀和通讯上的劣势,安华只有自己走入民间,他用自己的舞台向各族人民宣示他的理念,揭开政府的种种弊端引起了共鸣。他也用行动党的舞台进行造势;更用回教党的舞台唤醒马来人要勇于改革。这种三管齐下的策略在选举期越靠近的时刻,引起人民的关注。“安华效应”又重新复活起来,但单是效应是不够的。因此安华要在群众中再一次突出他的斗争的方向和斗争的必要,他的宏亮的声音,激昂的演说和浅白的语言,不断地扣人心弦。慢慢地安华卷起了小旋风,所到之处的人潮不断增加,掌声也此落彼起。原本CERAMAH 是个小集会,但在安华出现底下,成了一个大集会。在提名前后,安华的造势越来越猛,一天勤跑几场,又南征北上,又远赴东马。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不但华人和印度人的人潮越滚越大,而且马来人也向他们心目中的“领袖”喝釆。人数从几百到几千,再到几万,多到他难以置信。华人社会之所以对安华如此的热烈反应,不仅他是天才的演说家,而且安华的言词能打动他们的心,更说到他们内心深处。就华人而言,若要带动整个国家的改革,单靠华人支持反对党是不够的,还要加上马来人的响应才有改变的可能。如果加上印人的加入,则情势会有很大的不同。因为在过去,如果华人动(1990年),而马来人未动,只能是局部的改变,成效不大;如果是马来人动(1999年),而华人未动,也同样是局部的改变,大局不变。除非是大家一起动,并且要有一位魅力的领袖带头,就有改变的可能。安华正是万里挑一的可被接受的争议性领袖。华人知道,这个由马来人主导的国家,应该让马来领袖带头来做,安华符合了人民的期望,因此安华小旋风逐渐地变成大旋风,配合行动党的空前团结和兴权会的靠拢,整个政局已被旋风刮得呼呼响。
国阵再也不能说安华是无关宏旨的人物,再也不能小视安华成不了大事。他的旋风让人感到10号风球已经到来。国阵唯有全力向安华身上插针,希望抵销安华的影响力,更希望“华人社会”远离他,不因情绪被鼓动,而把票投给所有的反对党。
可是国阵的还击太迟了,而且也没有产生预期的效果。平日压抑在心头的不满,借着安华旋风的吹刮,再加上行动党的向马华民政左右开弓,终于在3月8日促成了“政治海啸”,山摇地动,把国阵的堡垒一一攻下,消息传开,令人瞠目结舌。从原本的要破2/3优势到后来竟是攻下四个州(另一个吉兰丹保住),即雪兰莪,霹雳,槟城和吉打,顷刻之间变了天,应验了安华较早前(2月份的时候)的预言;反对党有望攻下雪州,槟州和吉打州。当时人们都认为他过于乐观,那有变天的可能?
当天已经变了的时候,人民公正党成了本届大选的大赢家,一扫过去两届的“突而不破”,而是“破了又破”。另两个大赢家是行动党和回教党。大输家则是国阵内的成员党。
在国会议席上,反对党共占82席,破了1/3,气势如虹。国阵保住140席,气势虽大不如前,但已再度执政。
此时人们又把焦点放在安华身上,不再先判安华“政治死刑”,而是放眼他可能是未来的大当家。大马人民有些想法,外国传媒也看好安华已经成功打了一次翻身仗,正在向布城的道路迈进,也许不是现在,也许是下一届大选。但政治变数无常,谁也不能再作预言家或什么准确的政治分析家了。上苍给了马来西亚一个安华,又磨练了安华,不知是不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至少成为国会反对党领袖已是指目可待。再说有州政权在手,对安华来说,也是小儿科,难不倒他。
安华旋风终于再造安华神话,只要安华在政坛的一天,政治是不会寂寞的,已宣誓就任首相的阿都拉正等待安华在国会重相逢,这就是不死的安华造就了今日的政治新格局。够刺激也够新鲜,应验了安华的第三条路为他杀出一个春天来。一切显得那么平静,一切又来得那么突然,谁说民主不可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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