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届大选的一个特色是独立人士最多,其中79人竞选国席,另190人竞选州席,总数是269人。这些独立人士有者来自国阵;有者来自民联,也有的是自身插足其中。但综观历届的选举,最有看头的独立人士不是沙里尔(连任巫统新山国会议员,在1988年以独立人士挑战巫统而胜出)及崔耀才(前社阵乔治市市长,1974年起以独立人士当选两届槟州议员),而是在独立前的一位亿万富翁的媳妇以独立人士的身份叫阵,这在尚未开放的社会,是难以令人置信的,但确实在槟州政坛留下一段佳话。
事缘1955年马来亚独立前有一场普选,1月份先在槟州选举州议员(7月份才选联合邦立法议员),此时已加入马华公会的林苍祐率领联盟14名候选人角逐槟州立法议员(剩下的10名议员由殖民地的参政司委任)。但林苍祐在加拉歪区提名时竟遇到亿万富翁叶祖意(绰号剃头意,因他是操理发匠起家的)的媳妇黄绣娘拦路(她是叶祖意第二公子叶金和的夫人)(叶祖意是在1952年逝世的,因此其媳妇参政时他已离世。今日民政的宏愿大学的校址就是叶祖意献出来的私邸)。
黄绣娘是大有来头的人,她的父亲是东南亚糖王黄仲涵(住在印尼)。她的一位妹妹黄惠兰是中国国民政府著名外交官顾维钧之夫人。
她之所以刻意与林苍祐对垒是有其原因的。原来她的女儿叶真宝律师与林苍祐是同志,她在1951年应林苍祐的号召参加急进党,并在同年参加第一届乔治市议会选举,结果以最高票当选市议员,成为马来西亚历史上第一位女性市议员,一炮而红。由于高票当选,任期3年,也就担任市议员到1954年才届满。照理她应该继续参选寻求蝉联,但她不再参选了,因为这个时候(即1954年),她发现林苍祐投向马华公会,而有意让急进党(多元种族的政党)无疾而终。她以党副主席的身份不认同党魁林苍祐要把急进党带向“荷兰”。除了不参加市议会选举外,也在1955年鼓动其母亲黄绣娘站出来与林苍祐周旋(叶真宝碍于与林苍祐的同志关系,不便直接对抗,乃推其母代女出征)。
提名过后,黄绣娘的攻势是十分凌厉的,她与其女儿叶真宝组成了母女阵,抛头露面分发传单,又公开作演讲,也沿户访问。贵为千金之躯的母女竟降尊纡贵地向选民“打成一片”,似乎是不可思议的,毕竟在那个年代叶祖意已是银行家(创办万兴利银行,拥有大片土地,业务更是多元化),怎么会不反对他们参政?事实也证明这个家族是开明的。
既然她没有政党作后盾,也就以“独立人士”的身份挑战林苍祐(那时林苍祐已是殖民政府刻意培育的未来槟州首席部长)。她大力谴责林苍祐“出卖”急进党,在没有大会投权下,怎能集体加入马华公会?她指责林苍祐中途换马是辜负人民的期望。更绝的是,她竟指责林苍祐在1953年参加乔治市议会选举失败后,曾扬言要退隐政坛,结果食言(此说找不到历史纪录,存疑)。总而言之,她指责林苍祐投身进马华是为了封官晋爵。
对于黄绣娘的连珠炮似的轰炸,林苍祐只能等闲视之,因为她知道与女人唇枪舌剑是有失绅士风度的,也会得不偿失的,乃转向选民解释转换码头(引导急进党华人党员加入马华)是要结合华人的力量,以集体的行动通过联盟争取独立早日到来。他否认这样做是出卖急进党(经此之后,急进党也就消失于政坛)。
由于林苍祐饶以大义,终于赢得大多数选民的认同与支持。开票结果是林苍祐(联盟)得票1535张,黄绣娘(独立人士)得票635张。换句话说,林苍祐以900张多数票取得决定性的胜利,也为林苍祐的政途打开一条通道。如果林苍祐当日栽倒在黄绣娘的手里,那么后来的马华公会的历史及槟州的历史就要改写了。
黄绣娘母女也输得潇洒,双双决意退出政坛,此后移居新加坡。虽然她们在槟城是富甲一方的豪门淑女,但失败的她也就从此消失于槟城。
我提起黄绣娘这位独立人士是想要让更多人了解马来亚乃至马来西亚的选举其实是别有看头的,有时也十分精彩。因为它会跳出大人物干政也会孕育小人物变成大人物,更不乏女性参与其中。自此之后,黄绣娘的案例也成为绝响,不过马来西亚的政坛是永远不会寂寞的,今届独立人士之多,也证诸了这一点,谁能脱颖而出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刊登于2013年4月25日《中国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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